深夜。

　　 地上城笼罩在一片清白的月色之下。

　　 冷风吹过，新长出来嫩芽的草纷纷折腰，露出了底下黑黄色的土地。

　　 站在伯罗伦斯山的别墅顶层，凌霄染的面前是两座如同艺术品一样的雕塑。

　　 “爸爸、妈妈，再坚持一下，只要得到了神谕之瞳，我就能将你们唤醒。”

　　 他的声音很轻微，似乎在刚说出口的时候就被晚风撕碎。

　　 面前的雕像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只是静静地伫立着，点缀着这座豪华的庄园。

　　 “咚咚咚。”

　　 天台的门被人扣响，走进来的是和人类拥有同样外观的机器人：

　　 “凌先生，经过系统查证，您发送出去的绝密文件已经被查收。”

　　 “好。”

　　 凌霄染微微颔首，他的面庞笼上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那就开始下一步计划吧。”

　　 夜晚，最容易滋生罪恶。

　　 而罪恶向来都是不公平的。

　　 对于强者来说，罪恶只是胜利的代名词。

　　 对于弱者来说，罪恶就是天降横祸。

　　 第二天一大早，郑七刚来到训练基地，就看到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心中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一时间又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

　　 思前想后了半天，脸上尽量保持镇静，她想要找凌霄染问一问，可来到凌霄染的办公室时，里面还有一个人——

　　 范哲。

　　 今天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总不能是因为巧合吧？

　　 黑刃突击队的队长和一分队的分队长同时出现，郑七莫名有点儿兴奋，她感觉这或许是因为黑刃突击队要开始从地下警备队招人了，自己很快就能去地上。

　　 但，当看到她进来的时候，正在低声交谈的凌霄染和范哲突然闭嘴，两个人虽然都戴着战术面罩，但能看出来他们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正好你来了，先坐。”

　　 张口的是凌霄染，他起身来到郑七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郑七有些莫名其妙，坐在靠门的沙发上之后，凌霄染关上了门，甚至还落了锁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

　　 郑七有些紧张，她的手不住地搓着大腿腿面，视线从对面两个人身上划过，却没有捕捉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就是……”

　　 凌霄染看了一眼范哲，而后张口缓缓道来：

　　 “上面有一个通报下来，说你可能有越权行为，让鬼队过来调查，你有什么情况就自己说吧。”

　　 凌霄染这句话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郑七也很快意识到应该昨天那份绝密文件的事情，她望向凌霄染灯光下晦暗不明的瞳眸，而后又看了看范哲，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

　　 自己知道发件人是谁，凌霄染肯定也很清楚自己是知道这件事情。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将他给抖出来？

　　 现在他之所以能这么自信，就只能是一种原因，那就是即便将他给说出来，这个男人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缓缓出了口气，郑七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掉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牢笼之中，昨天霍青的事情自己没有深究，但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凌霄染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早就有了万全之策。

　　 她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而后装作一副天真无知地样子说：

　　 “可是，凌队，那份资料不是你发给我的吗？”

　　 凌霄染点了点头，他望向范哲而后解释道：

　　 “鬼队，我刚才也给你说了，那份资料主要是我选错了发件人，所以发给了郑七，她主观上并没有过错，其实是我的问题，要不你也给上面解释一下？”

　　 发错人了？

　　 郑七的瞳孔微微颤抖，她从没想过凌霄染居然会扯出这么一个理由！

　　 绝密文件发送给了错误的人，凌霄染的过错自然是不用说，但这样自己也就陷入了被动——

　　 既然不是自己要的文件，那自己为什么要点开看？

　　 凌霄染看这份资料，可以随便编造一个理由，但她郑七不行。

　　 她为什么要看郑谦和的资料？

　　 而且重中之重，一个地下城的人，是没有人权的。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闹大了，郑七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从警备队被踢出去都是万幸了。

　　 “如果是发错了，郑七你为什么要点开看？”范哲的话将郑七逼到了绝境。

　　 “万物系统提示说有地上城的人给我发消息，但是并没有说是谁发的，我只能点开看，所以……”

　　 “但是，你有什么很熟悉的地上城的人给你发消息吗？而且你是有前科的，你不知道？”

　　 范哲的话咄咄逼人，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郑七也很明白，范哲说的是张鸣山的事情。

　　 之前，庄晓梦让自己将“涉密文件”送过去，实际上只是为了骗自己过去而已。

　　 这件事情黑刃突击队知道，诺达蓝星情报处也知道。

　　 现在自己不就是在重蹈覆辙吗？

　　 如果这次事情坐实，说不定上一次的事情还会被旧事重提，重新开启调查。

　　 突然陷入被动，郑七感到身上前所未有的压力大，她缓缓出了口气，而后眼神从范哲身上捕捉痕迹地落在了凌霄染身上，感情微妙的转变，带着一种狐疑和厌恶：

　　 “凌队长，你又为什么会错误地将文件发送给我呢？”

　　 她看起来十分真诚，好像是真的在找这件事情的真相，但实际上，却是在逼问。

　　 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她还以为凌霄染、范哲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现在发现，蚂蚱其实只有自己，自始至终都是。

　　 “因为你之前需要郑谦和的资料，我的权利能看到的就是那些，但不确定这些东西能不能给你看，所以我想先发给诺达蓝星让他们审核一下，将加密部分处理之后发送给你，可没想到直接发给了你。”

　　 凌霄染好一招偷梁换柱，范哲的注意力也被前半句话给吸引住了：

　　 “郑七，你为什么要郑谦和的资料？”

　　 范哲的追问让郑七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但实际上，范哲是知道为什么的，毕竟他一直关注着郑七，从郑七结束了景凛的身份之后，就一直关注着她如何再生。

　　 郑谦和与郑七的关系，他了如指掌，甚至比诺达蓝星还要清楚。

　　 但这是自己付出性命都不能交代的事情，所以闭口不谈。

　　 现在，范哲只是在模仿诺达蓝星的口吻追问郑七，看看在面对正式审问的时候，郑七能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而郑七半天都没有说话，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凌霄染，眼神中的惊讶和不甘心早就将她的伪装给褪去，她虽然有城府，但和这个老狐狸比起来，还差太多：

　　 “我……我只是好奇，这么一个触手废土行者，组织是怎么制作出来的，所以想要调查一下。”

　　 “公共服务器上的资料不能满足你？”

　　 “不能，那些资料都只是一些只言片语，我对于这个东西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很好奇，而且也在想，人类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从而进化。”

　　 不过，好在郑七很快就找回了状态，不管这些话说得是不是真的，至少听起来很有说服力，甚至还带着一丝为组织着想的味道。

　　 范哲半天没有说话，他盯着郑七，将女孩儿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而后转头看着凌霄染：

　　 “你还有什么问题？”

　　 凌霄染耸了耸肩：

　　 “这件事情主要责任在我，不过好在这份绝密文件今天就到期了，不知道诺达蓝星会怎么处理。”

　　 “这个方面我会想办法，我先回地上城探探诺达蓝星的口风。”

　　 范哲被摆了一道，不仅仅是因为郑七的事情，还因为这次发送文件的人是凌霄染，他很有可能也会被牵连，因为自己是他的领导。

　　 而等范哲走了之后，凌霄染那张好看的冰山脸染上了愧疚的神色，向前几步站在郑七面前蹲下，拉着她的手开始道歉：

　　 “抱歉啊，郑七，我没想到我会发送错人，我还是昨天晚上问诺达蓝星文件审查结果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份文件没有发送给你，当时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不要被发现，结果今天早上就通知我和鬼队说有绝密文件泄露。不过这份文件今天凌晨0点就已经不是保密期了，不知道诺达蓝星还会不会追诉。”

　　 没想到凌霄染留了这么一手，这份薛定谔的绝密文件让凌霄染给玩儿得明明白白。

　　 缓缓出了口气，郑七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好，甚至带着些无奈：

　　 “谢谢凌队，你也是因为我被牵扯进来了。”

　　 “没事，如果要去地上接受调查的话，你就实话实说，鬼队在，这件事情不会闹太大的。”

　　 凌霄染一直给人一种野猫的感觉，他警觉、敏锐，生人勿近。

　　 现在看起来，他应该是狐狸。

　　 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