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找狗和跟踪小三儿的事务越来越多，郭绍盘算着得招聘个助理了，至少能帮自己接电话整理卷宗什么的。于是前些日子他在网上发了一个招聘启事，一直没人搭理，直到认识周木言那帮人的第二天，他才遇到了夏可纯。

　　 帮一家公司找到了躲藏半年多的欠债人，回到事务所屁股还没坐热，敲门声就响起来，进来的正是夏可纯。

　　 “我在网上看到的招聘启事……”夏可纯站在办公桌前，说。

　　 “哦，好，坐！”郭绍指指椅子。

　　 “站着吧，椅子上灰太多。”

　　 “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率吗？”

　　 “一直。”

　　 “那你确定这种直率的说话方式对你的人生没有过影响吗？”

　　 “所以我三十六了还在找工作，而且不断下调档次。”

　　 郭绍打了个嗝儿，可能是被夏可纯噎的。

　　 “都有过什么工作经验？”他问。

　　 “工厂会计商场文员卖过鞋开过小饭馆儿……”夏可纯答。

　　 “家庭状况呢？”

　　 “未婚，我男朋友开出租车的。”

　　 “出租车这个职业好，每个的哥都是一座消息库，如果你在这儿工作，找你男朋友打听消息需要花钱吗？”

　　 “给我的工资合适就不需要，但打车得花钱。”

　　 “好，你被录用了。”

　　 “这么草率？你确定你这儿是正规的？”

　　 “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儿，只要是能按时发薪水的地方就是正规的。”

　　 “中午管饭吗？”

　　 “管，我买菜你做。”

　　 “做饭给钱吗？”

　　 “吃饭不给，做饭就不给。”

　　 “工资呢？”

　　 “底薪加提成，提成根据案子大小和收入定，标准基本是百分之二十的样子，跟别的事务所一样。”

　　 “成交。我什么时候上班？”

　　 “现在。”

　　 “那我干点儿什么？”

　　 郭绍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名片放到桌上，“出门右转走到头儿再左转有一条街，两边停的都是车，往车窗上插名片。”

　　 “悬古城焰火街红红火火咨询事务所，郭绍……”夏可纯低声念着，“看着挺高档，城市名儿和街道名儿都挺大气，可看这地儿就差远了，跟皮包公司似的。有种‘美利坚合众国拉斯维加斯第五街道居民委员会办事处’的风格……”

　　 “你跟我这么沟通没什么问题，我慢慢习惯。可你要是和客户也这么直率，可能还得继续下调找工作的档次。门口扫大街的张大鼻子我熟，要不你跟他扫马路去？”郭绍说完，又拿出一盒名片放到桌上。“今儿加班儿。”

　　 那辆宾利停在门口时，是夏可纯来上班的第二天，也就是和周木言认识的第三天，那伙愣头青什么消息也没传过来。郭绍和夏助理吃完午饭在下围棋，谁输谁洗碗。先打开车门下来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岁年纪的男人，个头儿不高微胖，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白的多黑的少。穿着非常得体，打眼一看，就那条裤子也够郭绍忙活半年的，跟那台豪车特别相配。

　　 男人拎着公文包，打开左侧后车门，微微弯下腰等着，郭绍看见，有另一个男人下车了。就在那一刻，他瞪直了眼睛，嘴也没经过他的允许就自动张大了。

　　 从豪车里下来的另一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是一个标准的流浪汉。年龄也是差不多五十岁左右，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很抽象，一点儿都不具体。那身卡其布工装如果使劲儿看，原本的颜色应该是蓝的，但实在是不敢肯定，因为它的颜色太复杂了。

　　 花白头发的男人毕恭毕敬闪在一边，伸手礼让流浪汉，俩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红红火火咨询事务所。虽说眼前的组合很怪异，但郭绍觉察到，那个流浪汉有种常人所不具备的气场。

　　 气场那东西很奇怪，每个人都自带着，下生就有，各不相同，高高在上的、窝囊颓废的、气质超然的、霸气外露的等等……

　　 眼前这个流浪汉的气场非常强大，郭绍感觉坐在他对面，一下子就被对方压倒了，说话办事的节奏自然而然失掉了上风头，完全不自觉的被对方压制了。

　　 “觉得奇怪吧？”男人笑呵呵说，语气一点儿都不像流浪汉。“我姓洪，洪向东。”

　　 “郭先生，我们是呈祥集团的，这位是我们董事长。”花白头发的男人忙在后边补充。

　　 “呈祥集团，洪……？”郭绍歪了一下头，随后又张大了嘴，今天他的嘴一点儿都不听话，什么事儿都是自己做主，不受大脑支配。

　　 悬古城数一数二的基建集团，去年竣工的跨海大桥就是他们的著名作品。这么一个大到没边儿的集团董事长过来找自己干嘛呢？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让人不解的是，一个董事长怎么活活捯饬成了一流浪汉？

　　 “你有爱好吗？郭先生……”洪向东问。

　　 “有，围棋。”

　　 “我也有爱好。”

　　 “像流浪汉一样的生活？”郭绍好像明白了。

　　 “准确的说，是享受流浪汉的自由生活。”洪向东点点头继续说：“掌控一个集团的人其实很容易，因为是在用钱说话，当利益达到一个峰值时，你可以让一个人做任何事。不用钱或者利益来掌控一个比较大的群体时，这就很难了。比如流浪汉的群体，跟他们一起生活，对我来说，是享受，更是挑战，也是爱好。”

　　 “真是奇怪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