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刚从宫里出来吗?”南怀珂问。
此时院子里落满月光,在鲜嫩的草叶间像闪光的溪水缓缓流动。知夏点点头,忙过来牵了崇礼进屋,又让其他人也退下。
“不是,我是从府里来的。”萧砚笑着答,冠上的明珠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眼中闪动着琉璃般的光芒,好一派风仪如画。
可惜南怀珂视而不见完全不解风情,只是问他这么晚还赶过来,是不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听说今天潘家来人了?”萧砚问的直接。
她答的也爽快:“是,到底是殿下,消息就是灵通。”
“潘家想必是来道歉的,而你必然不肯接受,所以……你们家二房就想逼你和解,他们为难你了吗?”
南怀珂本来正低头看青石板上斑驳的月光,此时听他这么说,不禁抬起头来。萧砚猜得分毫不差,果然是个聪明人。
这人惯常在太后面前是做足乖孙的样子,既单纯又讨喜;到了外头却是个心里明镜似的人物,很多事情他都看破了,只是放在心中不说而已。
她又垂下眼看着石板上的裂缝。
南骏峨是为难她了,她生气吗?这很难说,因为她觉得很平静,这一定不是生气。但她觉得很不满意,心里计划要他付出更多的代价。
“为难了,但是我不怕他们。”她笑了笑,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回答对方的提问。
“我知道你不怕,我只是看不惯别人为难你。”
南怀珂抬眼看去,见他一双桃花眼中波光闪动。
“我并没有吃亏,殿下不用担心,潘家是豺狼虎豹,我也不是一味忍让的。”她一贯是聪颖伶俐,心里是这样的心思,却意外地没有揣测明白对方的意思。
萧砚并不是抱着这个想法来的,或者说担心她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更多的是他想见她。
没来由的,就是突然特别想要看见她。萧砚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不知不觉就跟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跑了过来。
他想说又不敢说,想起母妃的话——南怀珂并不是他应该亲近的女子。他咽下心思说:“其实我来是有桩事情想说与你听,想必你会觉得有些安慰。”
“什么?”
“南怀秀在庵里过的很不好。”
怀秀若果真只是修行,庵里人还会看在岐国公府的面子上对她殷勤周到。但她是被皇帝降旨责罚,庵里的住持姑子们谁也不敢对她格外优待。砍柴洗衣这些事情,她都一一做过,个中滋味苦不堪言。
初春的河水还是冰凉,双手浸泡在溪水中冻得发红指尖开裂,拾柴的时候在山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诵读功课,晚上要和其他的姑子们挤在一个通铺上睡觉。
梳头无油,吃饭无肉,洗手也没有玫瑰汁子浸泡。更不要说怀念家里描金的碗碟,柔软的床褥,浓郁的香料,嫣红的胭脂。
其实这些南怀珂大多也料到了,她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月光下肌肤显得愈发晶莹剔透,前世在潘家那处小院里熬出的伤痕都已不在。
伤痕虽然不在,可是债却是要一点一滴讨回来的。
她轻轻笑出声说:“不过半年而已,就当是我回京送她的见面礼。”
“潘家失了唯一的女儿,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要小心。”
“八皇子放心,不过这事……到底是我个人和潘家的夙愿,殿下就不要再过问了,免得拖累了你。”
抛开这些略显沉重的事情,萧砚又笑眯眯道:“过两日等我安排好一切,带了你和崇礼去祓禊。”
南怀珂微微蹙眉,离了太后面前,她在私底下实在不愿意和皇子们扯上太多关系:“这事其实不劳烦殿下,我……”
“你方才答应了我,转脸就要不认账吗?何况我已经答应了崇礼,你要我在一个小孩儿面前食言?”
南怀珂一愣,沉默中却听到那边屋里崇礼哼哼唧唧撒娇的声音。想到弟弟她心中变得柔软,浅浅一笑妥协道:“崇礼不懂事,那就要劳烦殿下了。”
“并不麻烦,我先走了,你早些安置。”
知夏在屋里等了很久,见小姐迟迟不归不禁心里纳闷,不是说就几句话嘛,磨磨唧唧说了这么久?
她下了床靠在门缝边看,却见八皇子早不知几时就已经走了,只有她家小姐还一个人坐在花坛边,想事情想得入神。
知夏连忙取了件披风赶出去,披到南怀珂的身上说:“八殿下都走了,小姐怎么还不进来呢。乍暖还寒晚上凉得很,坐在这仔细着凉,小姐在想什么?”
“你看看,只是府里一点小事就诡谲莫变,何况是储位。”南怀珂忽然哂笑着说了一句。知夏没有听明白,忙又问了一句什么,南怀珂却不再说话。
到了约好祓禊踏春的这天,天公作美外头晴好。南怀珂自己梳洗过后又去关心崇礼,两人一同吃了早饭。外头的丫鬟们已经在忙忙碌碌,搬着装了小点心的食盒出去,一溜送到停在角门处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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