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劫达有说过,自己会在顾越一行得到迷迭兰后出现,所以他们特意在亓州多留了一天。
大概是因为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又在丘元山上折腾了大半天的缘故,入夜后顾越很快就睡着去了,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熟了。闻人越轻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时一阵凉意激的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那朵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迷迭兰正存放在一个放满雪的瓷盆里,好好地呆在客房里的桌子上。闻人越靠近这株迷迭兰,哪怕是在夜里,它淡蓝色的光华也依然炫目。
闻人越轻轻把手放到迷迭兰的旁边,与这株稀世的药材保持一小段距离。他在黑暗中注视着迷迭兰良久,思考着自己是否要冒这个险——再碰一次迷迭兰,看看它是否真的在自己的触碰下不会枯萎。
可是万一失败了,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他们几日的辛劳都会变成徒劳,那些在丘元山上洒下的汗水和鲜血就会白费。可是他真的太好奇了。
闻人越在内心挣扎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大不了就是夏夏这辈子都只有一个月的记忆,最坏也就是顾越要自责一辈子,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痛苦的不是他,煎熬的不是他,愧疚的也不是他。虽说这屋子里只有他和顾越两人,可在此多留一日、将迷迭兰存在冰雪里,本就是不保险的做法,他尽可以推脱责任,谎称自己对迷迭兰的枯萎。
他的心里好像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试一试!试一试!试一试!
闻人越鬼迷心窍地将食指停在迷迭兰一瓣纯白的花瓣上。还好,它没有枯萎。他闻人越的触碰不会让迷迭兰枯萎。
得知这个结果后,闻人越的身体有一瞬的虚脱,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释然。要不是害怕发出太大的声音将顾越惊醒,此时他一定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顾越也能触碰迷迭兰,足以证明他的身体里流着元氏的血。那他呢?他的身体里也流着元氏的血吗?难道这世上有第二个“闻人越”吗?靖王的妻子就是北丘出走的公主的话,那顾越的妻子又是谁呢?也没听说过还有哪个元氏子孙流落在玟原啊。
在经历了先前大胆触碰迷迭兰的刺激后,闻人越又感到一种难言的困惑和兴奋,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很不好受。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困惑得不到解答的感觉。他很想把这件事情告诉顾越、元晖、元岱,或者是其他的北丘皇室。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如果他说了,不正是昭告别人,他在拿着同伴的性命和心血在开玩笑吗?要是他是顾越,也一定会强烈谴责这种无耻、自私、没有良知的行为。
闻人越只能把这惊天的疑问藏在心里,把所有东西归于原位后,重新躺会床上。他呆呆地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厚重的被褥也不能带给他冰冷的身体一丝温暖。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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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越他们无所事事地在官驿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见到劫达的半个影子,太阳落山后,便命车夫启程回京。
好在皇宫中的那池水可以让迷迭兰不枯萎,元晖便把守在丘元山的禁军调回来了一半,日夜把守着他的寝殿。本来闻人越只打算在北丘呆三两个月的,因为劫达并没有如约到来,所以他们一行只能暂住在皇城中。
元晖虽然知道了闻人越的真实身份,但还是以“闻人”相称,也并没有告知玟原的使者,被他们通缉的公子越正安然无恙地呆在他们北丘的皇城里。于是岱王府上便多了三位贵客,也使得文德帝常常往岱王府走。旁人看在眼里,不免也会议论几句,但是并不能影响到他们。
“阿越,你真的不打算讨回属于自己的皇位吗?”自打顾越采回迷迭兰后,元晖对待他的态度就愈发亲切了,就恨自己不能给他改名叫“元越”了。
“舅舅,我志不在此。”顾越理想的生活,不过就是与自己的家人,居住在春暖花开的地方。他可以是地方的一个小官,也可以是私塾里的一位先生。总之这一生不会有太多的起起落落,也不求一帆风顺,偶有微澜平平稳稳地过完就可以了。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一直在将军府的一方土地上,温吞惯了,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但他不想再同从前一样寄人篱下,他想和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顾山河也好闻人亦也罢。
“这样也好,安稳。”元晖看着面前的刚成长为男人的孩子,想起了自己那位同父异母、二十多年没有回过故国的皇姐,她的皇姐太渴望外面的世界,也因为误会与自己的父皇和姨母产生了难以消除的隔阂。
父皇到咽气的那一刻,都在后悔为什么自己没能在魏峣去世后多给元岱一些关爱。先帝风流多年,继承了他血脉的元氏子女有二十几个,最后终于还是吃了早年风流的苦果,背负着对儿女的愧疚离世。
“朕已经派人去靖州联络你母妃了,不过你母妃肯定是知道你的身份的。但是你母妃已经太久没有回过北丘了,朕想……她能回来看看父皇,父皇很想她。”元晖与元岱虽不是嫡亲的姐弟,但顾越能从元晖的言语中北丘皇族对每一个家庭成员的重视,哪怕他们的父母各不相同,但他们坚信彼此都是元氏先祖的后代,只有团结才可以让他们这个居住在极寒之地的氏族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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