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席沐筠看着落了泪的叶宛，轻轻叹气。
“对不起。”良久，他缓缓说道。
叶宛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什么？”
“过去到现在，那件事到今天，一切，都对不起。”
他的愧疚终究是败给了自私，他的承诺最后还是消散在冗长的时光中。
那句对不起说出来毫无分量，作用只有让他羞耻。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叶宛抬起头，眸子暗淡，眼睛微肿：“那只是个意外，这么多年，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可你总把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
“每次看到你自责和愧疚，还是最让我难过的。”
席沐筠回想起当年的情形，都还会恨得牙痒痒，他大概永远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无辜的人会因为他受到莫大的痛苦，经历此生的无法走出的阴霾。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痛苦，席沐筠一度比她更难受，对自己厌恶，也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疏导之后，才能正视自己。
他甚至觉得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女人，都要离着远远的，因为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是真的会害怕，会惶恐。
正因如此，他一开始才会对萧念的热情视而不见。
但是人有血有肉，总还是敌不过心之所向的。
叶宛曾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介意，更不想怀着仇恨过日子，只想简单的度过此生。
从前一直想不开，是因为爱人的死。
现在看得开，也是因为爱人。
她要带着他那份儿好好活。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席沐筠起身有送客之意，但叶宛欲言又止。
良久后，道：“萧念，她现在知不知道我的事？”
“不知道。”席沐筠坚定说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和任何人讲，就一定会做到。”
至于父亲，他没办法控制。
“那就好，这样，至少我可以不用给她同情和可怜。”叶宛终于起身：“也是看那姑娘对我说话的语气和厌恶的神态，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她的故事应该非常值得人同情吧。
可是，那是她最讨厌的情绪，因为那总是席沐筠会露出来的表情。
席沐筠不爱她，却照顾了她那么多年，而她这么多年除了外回忆也只有他一个人。
她白莲花，她和萧念抢人，为了席沐筠耍心机，都是因为她不想失去现如今唯一的依靠。
但她不确定这些年对席沐筠是不是爱。
或许，这是两个人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叶宛深深望向席沐筠，似乎是想牢牢记住他的样子，然后慢步离开。
萧念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在门边儿看到了自己想听的话，之后就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工位上乖乖等着了。
见叶宛出来，她连忙起身：“叶小姐这就走了？”
叶宛穿着鹅黄色纯色毛衣，白色的裤子，没有精心打扮过，长发飘飘，从头到脚透露着温柔的气质。
她不明艳，却同样可以做到美得不可方物。
萧念的美忽然就逊色了许多。
自她出来那一刻，律所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她身上移不开。
叶宛微笑着点点头：“萧念，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萧念心下一喜，道：“嗯…那不是很好嘛？”
她知道自己从没因为这个女孩的遭遇而同情，不责怪，但不是因为凉薄，反而是觉得叶宛一定打心里讨厌了别人因为那样心疼。
在萧念眼里，叶宛只是个普通姑娘，一个强劲的情敌。
她会在事后想起她是个苦命的人，但到了作为情敌该嫉妒该生气的时候，她从不压制嫉妒和怒火。
萧念想，这才算是尊重。
“嗯，很好啊。”叶宛说：“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
萧念不加掩饰地点点头：“是啊，我总不会对情敌像姐妹一样吧，那不是缺心眼嘛？”
“你说得对。”她被逗笑：“我走了，萧念，再见。”
“我就不送你了。”
…
叶宛走后，席沐筠将萧念抓进办公室。
“这是什么？”他指着萧念饭盒里黑黢黢的东西笑着问。
“我的爱啊。”萧念咧嘴笑笑。
席沐筠夹起一块，递到萧念嘴边：“你尝尝看？”
萧念下意识蹙起眉头，察觉不对，又挤出笑容：“不了吧，这是特意给你做的，而且我已经吃过饭，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了。”
席沐筠放下筷子，噗嗤笑了，笑到抬不起头了。
良久，他眼泛泪花：“姑娘，下次你还是作弊吧。”
萧念眯起眼睛：“你还想再有下次？”
俗话说的好，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席沐筠这都两回了，莺莺燕燕找到公司，还要不把正宫当人看，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有了没有了。”
“再有下次，我直接让你把这些黑不拉漆的东西全部吃光。”萧念恶狠狠道。
“谁说今天我不吃光的？”席沐筠说着就拿起筷子吃起来。
萧念看着都有点坐立不安，他表情那么精彩，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席沐筠坚持说这是萧念的爱，他必须全部享用。
“你有病。”
萧念到后来都麻木了，十分平静地骂他。
“多谢夸奖。”
她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痛并快乐着？
一盒饭见底，萧念起身想收拾，却见席沐筠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席沐筠，你怎么了？”
“没事…”
他嘴唇发白，讲话有气无力。
萧念意识到不对，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一遍回想自己菜里都加了什么。
鱼，香菇，西蓝花，豆芽…
没有坚果…难道是其他什么过敏的东西？
一直到医院，萧念都想不到什么，只得在病房外急得跺脚，后来医生出来，她忙上前抓住人家的袖子。
“医生，怎么样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啊…是吃了没熟的香菇导致的食物中毒，已经洗过胃了，现在没有大碍，就是人还有点虚弱。”
“……”
没熟的…香菇？
萧念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原来糊了的东西也并没有熟啊。
她现在才是真正的要找地缝钻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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