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将军他自以为了解西北,可他所了解的从来都是许国这一边的疆土,那般叶城、枯命泊,他真的去过吗?他以为这一去不回之地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可事实会让他知道他会为自己的轻率付出多大的代价。”
掩月长长叹息,“我有了云中军——你们或许不知,方才赶来的军队有个名字,叫做云中军——足以与之抗衡,所以他急切地想打了胜仗来获取军心,使更多的人支持他,支持……我的兄长。他总想将我拉下这个主帅的位子,我能理解,可他不该如此鲁莽。”
掩月摇头,握住由之的手,对他道,“抱歉,许多无辜的性命将间接地因我而断送了。”
由之对掩月的内疚感同身受,他道,“遥远的罪恶,陌生的人,都与你我有关。我说过,你的罪过,我会分担半数,如今自然照旧。你是元帅,要做出决策来,事到如今,也只能尽量减少伤亡了。”
君子之战,虽见杀戮,但必将通过杀戮换来更为长久的和平。由之从来都明白,罪孽是不可能消灭的,人生于世,能做的只是怀着一颗敬畏生灵的心去尽自己所能施行良善。
“我拦不住他们,也不能随他们一样冲进卫国的天险中,我们能做的,便是声东击西,为他们寻求突围的机会。”掩月目光坚定,转身进了大帐,“你们跟我来。”
主帅帐内设有西北全境的舆图,那上头几乎所有地方都有详细的标注,连卫国那一边的地形也颇详细,唯独两国中间那般叶城一带轮廓之内是一片空白。
这样也能算是了如指掌吗?
掩月此时没有心情再去嘲讽彭畅的自大与轻率,时间不等人,算起来,此时将士们应该已经到了般叶城附近,她得赶快出手了。
“北归、南洄,你们去云中军中传令,从子丑寅卯部抽调最精良的将士,各调两百,其余众人仍旧安营扎寨,打完了战,这么多人不能露宿在沙地里。”
“是!”北归南洄齐声领命。
子丑寅卯部是殿下最先找到的,也是与殿下相处时间最久,得到殿下指点最多,因此也就最为忠诚,殿下在关键时刻用他们是理所当然。
不过,四部每部两百,那就是八百人,难道殿下只用八百人与卫国相抗?
“元帅,你的兵安排下去了,那么我们呢?”狗子大着胆子问。
留守的还有半数的将士,殿下接下来就该从他们之中抽调了吧?
“你们,我自然也有安排。”掩月神色肃然,用手指在舆图上般叶城那一片画着圈,道,“我需要二十名不怕死、走得快的勇士深入枯命泊。”
狗子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只要二十人?”
掩月微微阖眼,“多了么?那就十五人吧。”
众人急得团团转,睁大了眼望着掩月,“元帅!”
由之不急,他太了解掩月了,见她神色从容便明白她如此安排必然是握有胜券,但他知道了并不代表旁人理解,他便劝道,“别打哑谜了,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吧,他们实在着急了。”
“好。”掩月睁眼,指着舆图上的般叶城,道,“从我方营地到般叶城,需要绕行,因为在直行之路上有一道深堑。彭将军他们此去,必然会受卫国一方引诱深入般叶城,同时我也敢肯定,这做诱饵的卫国兵卒绝不会多,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将我军引入枯命泊便与之鱼死网破,而我派出这十五人就是为了割破他们的网,放出我们的鱼。”
这话一出,众人更不明白了,什么网啊鱼的,这是西北荒漠里啊,水都没有,哪来的鱼?
“正是因为没有水,这枯命泊才如此凶险。”掩月在枯命泊那空白一块上点了点,抬眼扫视众人一圈,道,“你们没进过枯命泊,虽听说那里有去无回,但始终不能实际知道里头是怎样的。那里,常年干旱,即使落下倾盆大雨,进了枯命泊也会转瞬之间蒸发干净。且那里头时常起不定向的大风,吹起黄沙,使人迷失路径,所以虽然只是方圆五十里,却一旦进去就不容易出来了。”
众人听了才多少明白一些,但旋即又陷入更深的困惑,元帅她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难不成,这有去无回的枯命泊她曾进过?
听了众人的发问,掩月一笑,“这有什么可惊奇的?我去过的地方多着呢。”
她带着些狡黠,“朝中大多数人都以为我少不经事,从前在民间不过是个什么都不通的平常人,可他们想不到,这天下最凶险、最古怪之处,大约没有我没闯过的。”
游历访师的十年,她走遍了天下,不仅是卫国境内,还有许国的许多地方。艰难之处便容易有高人,因此她总是挑着最难最险的地方去,这许卫边界,她也曾来来回回多次,这些自诩兢兢业业守边的大将,领着千万兵马,日日对着这黄沙,可是一次也未能发现她的踪迹呢。
掩月说罢叹息,心下倍感沧桑。她从前也曾轻狂自恃,但到了如今,她连故作轻松也扮不出来了,有些自嘲,她卸下面上的少女狡黠,又换上一脸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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