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能懂江煦的心理，他颓废放纵，自甘堕落，其根本原因不单单只是因为双腿致残。

　　 大哥为救他坠河，成了他心中的执念，愧疚，自责，痛苦。

　　 让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大哥以命换命，换来的安稳生活。

　　 对她也是，不想拖累她，一再地以最残忍的方式逼她远离他。

　　 她能感同身受，却分担不了他的痛苦。

　　 她讨厌江家，却挣不开枷锁。

　　 她恨江博乔，却不能手刃生父。

　　 她想带走江煦，却无能为力。

　　 到头来她什么都做不了......

　　 等在车里的墨煜撑着伞过来，将伞全部遮在她头顶，“我送你回去。”

　　 江离缓缓转头，眼眶胀红，咬着的唇印上了深深的痕迹，“我想喝酒。”

　　 墨煜看着她的样子，五脏六腑都跟着在撕扯，把伞塞进她手里，“等着。”

　　 两人没有进会所，墨煜买了一箱啤酒，把车停在会所附近的港湾边喝酒。

　　 江离拎起瓶子一饮而尽，喝得急，呛到嗓子眼，趴在车窗边一阵猛咳。

　　 墨煜抬了抬手，又缩了回来，“哭出来会死吗？”

　　 江离缓慢地靠在座椅上，喃喃低语，“我妈走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没停过，哭得肝肠寸断，也没能将她哭回来，我以为那是最痛苦的了。”

　　 “后来......”

　　 江离停了停又喝了瓶酒才道：“我亲眼看到......我哥连人带车掉进河里，一点点没顶，我喊破了喉咙，哭得双眼啼血。”

　　 墨煜听得揪心，没打断她，静静地陪在一旁听她说。

　　 江离声音比车窗外，海浪的拍击声还要苍白单调。

　　 “再后来，我知道小哥瘸了，再也站不起来，我就哭不出来了。”

　　 不止哭不出来，她连看都看不见了。

　　 江离双眼空洞，麻木地自言自语，“我以为我至少还有他，却不想是我太过自以为是。”

　　 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

　　 墨煜从烟盒中敲出烟递给她，“抽一根？”

　　 跟着江离久了，知道她心情烦躁的时候有抽烟的习惯。

　　 江离手有点抖，接过烟拨动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点着火。

　　 墨煜看不过去，拿过打火机给她点火，“曼曼，你还有我们，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身后。”

　　 从他们改名换姓时就下过决定，哪怕是死，也会冲在江离前面。

　　 这一幕，正好落在从车里出来的男人眼里。

　　 狭小的空间内，远远一看，倒是有几分旖旎的意味。

　　 高大的身影突然罩下来，在江离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江离偏头对上楚寒蓄满冷意的眸子，搭在窗外的手指一颤，差点夹不稳烟蒂。

　　 墨煜见楚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已然看见黑白无常在眼前飘，打火机没拿稳，掉在桌椅下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紧接着，车身晃了两下。

　　 墨煜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你们夫妻早点回家，不用送我。”

　　 话落。

　　 只剩下‘哒哒’的脚步声。

　　 江离：“......”

　　 说好永远会站在她身后的呢？

　　 危险来临之际什么都是浮云。

　　 江离双眼朦胧，直直跟车窗外的人对视，从他瞳孔里看到自己毫无生机的脸，也看到男人眼底的恐惧与惊慌。

　　 楚寒从她指缝间抽出烟，叼在自己嘴里，“小家伙，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江离桃花眼微闪，下意识地抿紧唇往后躲。

　　 还小的时候见哥哥们吞云吐雾，好奇拿他们的烟比画。

　　 结果被楚寒逮住，搓红了嘴警告她，要是敢抽烟就喂她吞下去。

　　 楚寒深吸一口烟，伸手扣住江离的后颈往前带，俯身直接吻上。

　　 江离双手撑着车门，根本使不上力，薄烟渡进嘴里，呛得憋红了眼。

　　 他所谓的‘喂’，好像跟她理解的不一样。

　　 楚寒很快松开江离的唇，“下次再让老子看到你抽烟，老子给你喂完一整包。”

　　 江离眼尾泛红带着雾气，面颊微醺，瑰泽的红唇被亲得娇艳欲滴，一开一合，微微喘息。

　　 楚寒眸色渐深，盯着江离看了一会，再次吻上她的唇，吻从狂狷强势逐渐的绵柔温和。

　　 在江离感觉快要窒息时，楚寒总算松开她的唇。

　　 楚寒额头抵着江离额头，另一只手轻揉她的发顶，“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嗯？”

　　 江离靠在他肩上调整呼吸，“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楚寒收了收眼底勾起来的欲，碾灭烟头，“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听你慢慢说。”

　　 江离眼中沁出凉薄的笑意，“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车内气氛凝固。

　　 楚寒没有如江离想的那样翻脸，指腹拨弄她微乱的发丝，“喝了多少酒？”

　　 江离脑袋有些晕，身体后移，拉开距离，伸出一根手指，“一瓶。”

　　 一瓶？

　　 满身的酒味？

　　 楚寒自然是不信江离说的话，痞笑，“确定不是喝了一缸子？”

　　 “......”

　　 江离从他手中抽出发丝，“空间很大，可以充分发挥你丰富的想象力。”

　　 楚寒垂眼，瞧见江离指缝中干涸的血渍，脸色倏然转冷，指尖探入，撑开她的手掌。

　　 当看到江离掌心鲜血模糊的伤口时，眼底一片阴鸷，“你每次出门不带点伤是回不了家吗？”

　　 家？

　　 她何来的家？

　　 江离心下涩然，声线一如往常寡淡，“哪天人回不来，你就解脱了。”

　　 楚寒黑着一张脸，拉开车门，脱掉身上的外套包裹住江离，小心翼翼抱她坐上另一辆车，“江离，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看她这样，五脏六腑都跟辗过了一般，难言的疼。

　　 江离明显带了醉意，似嗔似娇，“心疼你的人能从俞城排到甸城，不差我一个。”

　　 楚寒目色暗沉地凝着她，低头咬了咬她的嘴，“我只想让你心疼。”

　　 江离轻瞌着的眼皮颤了颤，凄然一笑，“可我，早就没有心了。”

　　 楚寒闻言心猝然收紧，心疼之余也发涩发苦。

　　 回到公寓。

　　 楚寒小心翼翼替江离清理完伤口，梳洗完，裹了条浴巾抱她回床上。

　　 他拿过床上的睡衣正准备换上，见她睡得沉，俊逸的脸上浮出一抹蔫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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