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和爱文两姐妹在心里信了贝贝已经没了这个事实。后来爱文办了离休离开了Z市,他也提前退了休。
那个时候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后来的一天,风平的秘书陈汉来到他位于琴瑟幽居的家里,告诉她陈爱文回来了,带着乳腺癌晚期的病症回来了。
他不知道陈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他几乎痴了,几乎被吓得想不了别的东西。这才一年啊,曾经和他交颈而卧的女人怎么就会得了癌症了呢!
但事实不会因为他的难过而做出任何的改变,等他回过神,他立马开车去了陈汉所说的那家医院,那间病房。
从前日夜为了他们那个家操劳辛苦,将他和别人的孩子抚养成人,任劳任怨一直爱着自己的那个女人,她真的就那么虚弱的躺在病床上。
那个时候她正接受着化疗,身体虚弱得很,免疫力也下降了许多。贝听柏走进病房的时候,陈爱文正呕吐完,护士小姐勤快的收拾着她呕吐出来的秽物。
他红着眼眶走了进去。那是他一年来第一次见到爱文,那也是他从来都不曾见过的爱文。
“你来了。”爱文面无表情的对他说。
他只是脚步不稳地,一步一步地走着,朝着爱文躺着的那里走着。明明那么短的一段路,他却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好久才走的到头。
他还记得自己喑哑着声音对爱文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说要他像个孩子似的哭着伏在爱文床上,就像当年他告诉曼文他们的孩子早夭了的时候,曼文哭的那样难过。
他一直在哭,哭得连曼文走进来也没有察觉。直到爱文叫了曼文的名字,他才抬起头来,胡乱地抹了脸上的泪。
“姐,你,你为什么要走!要我也是我该走啊!”曼文也像呆了似的痴痴的念着她,“你知道吗,妈妈走的时候都在念叨着你和贝贝。”
爱文她只是勉强着笑了笑,“正好,你们两个都来了。是风平告诉你们的吧。我早跟那孩子说了,不是什么大事,非得告诉你们。不过既然你们来了,那正好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爱文冷静的显得他和曼文像两个傻子,一遍啜泣着,一边抬头望着爱文。
“曼文,你喜欢他喜欢很久了吧。我记起你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你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听柏吧。”
曼文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而他也很是意外,这时候爱文又开了口,“若要是论先来后到,也该是我抢了你的,不仅抢了丈夫还抢了你的孩子。曼文,你不要怨我。”
曼文一个劲地摇头,“不,我不怨你,姐,我不怨你,都是我的错。”
爱文面色惨淡地一笑,“听柏,你其实也是喜欢曼文的。你骨子里说到底是个文人,最是喜欢曼文这样的多愁善感的女子,我是知道的,我追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也不说话,整个病房就仿佛只是爱文一个人的舞台,只有她一个演员不知疲倦的表演着。
“贝贝是个好孩子,就算她不是我的孩子,但我和她的母女情分是在的。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贝贝。所以我不能再对不住你们两个。”
他记得爱文剧烈的咳嗽,他和曼文都慌忙的拍着爱文的背,“别说话,先别说话!”他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你们两个结婚吧。”缓过来后爱文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他和曼文异口同声,“爱文!”“姐!”
“在一起吧,就当是我的遗愿。就当我固执地成全你们。”遗愿,爱文说那是她的遗愿啊……
那以后爱文让风平告诉他们自己不想再看到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要他和曼文不要再去看她。他气的简直想冲到她的病房质问她,到底做过二三十年夫妻,她怎么能不让自己去看她!
可他终究是连步子都没迈出家门,因为,他哪里还有见面去见她啊!所有人的悲剧,贝贝的,爱文的,曼文的,老太太的,风平的,玏玏的,还有他的,都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他有什么脸面去见爱文啊!
后来爱文又托风平送过一次话,她说等到他和曼文领证以后记得那结婚证去给她看看。长姐如母,她要亲眼看到曼文成家,那样就算她去地下见了母亲也不至于没脸见她老人家。
曼文也收到了一样的话。他和曼文何尝不明白,爱文她只是在给他们两个创造机会。
爱文什么都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他是什么人,曼文是什么人,她全部都明明白白地知道。所以她牺牲自己,也要让他们两个不顾世俗眼光走到一起。
爱文都这样做了,他和曼文又还有什么理由舔着脸装圣人。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工作日,他和曼文去民政局领了证,然后两个人找了家酒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算是成了婚。
那晚他把和曼文的两个红本本给了风平,让他拿给爱文。那是他第三个红本本,前两个都是和曼文领的呢。
第二天他就跟曼文把曼文的行李搬到了自己这里。尽管他和曼文本来就都住在琴瑟幽居,且只差了一座楼,可到底是成了婚,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家里有三个卧室,曼文固执的要住在次卧,他也固执的把曼文的行李放到了自己睡的主卧里。
可曼文那天晚上出了奇的固执,拿不到行李,他又把次卧和客房的门给上了锁,她就生生地在客厅里坐了半宿,就那么干坐着。
他从主卧里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曼文抱着双膝坐在沙发里,明明是四十多的人了,落寞的背影却像是无助的小姑娘。
他知道曼文那么做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因为他们的婚姻是爱文成全的,曼文不敢再期待更多,她不能让他为难。
可这算什么事啊。他本来已经耽误了曼文一辈子,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搭上了那么多人的幸福,他还能在乎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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