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辞没有去追上她。
他站在原地,有一些怅然。
原来自己也会为感情上的事而怅然啊……他嘴角僵硬地扯出讽刺的苦笑,他觉得自己,开窍太晚了。
清繁殿外阮菱仙姬终于已经走了,他慢慢踏入清繁殿大门时,偶然回头望了一下。
几万年来他都能在这不经意的一瞥中看见她躲躲藏藏的隐在周围花丛里的身影。
但……这三千年来,再也没有了。
三千年很长。
他明白得实在太晚太晚,二十五年前才去下界找她。与她相知相伴的时光,也不过匆匆两个年头。
他……如果严格来说,他不配。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浩浩仙生里,她是他唯一的色彩。
西风残照,原来已是暮秋。
凤辞独坐在清繁殿中,帘卷西风。竹帘静静垂落,帘外秋水潺湲,红叶纷纷蓦然坠在水中。他望着池中傲然独立的两只白鹤,有些失神。
西风吹动竹帘,哗然作响。他抬起头,看见水光映照里的一树烟霞,是晚秋时节红似霞光的一棵娑影树。
他恍然记得,他和衡璃,也曾有过一株心爱的娑影树。
今已亭亭如盖矣……
他手里捏着的水晶杯一颤,连带着杯中水也激荡起来。他低头,饮尽,眸光黯淡。
暨玉仙君的低调归来是这平静良久的仙界发生的第三件大事。
继衡璃上仙归来和凤辞仙君归来,暨玉仙君默默然从远北北极玄灵处归来。
然而暨玉仙君回来后第一件事,却是去找的衡璃上仙。
众神仙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个个对暨玉仙君和衡璃上仙的纠葛拭目以待。
衡璃支着腮,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半晌,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趴在了桌上,仍然睁着大大的眼眸,凝视窗外一汪碧水。
“阿璃。”
一道略带陌生感的声音将发呆的衡璃唤回了现实,她还有一点愣怔,但下意识回头一望,就看见不知何时已经走近的白衣上仙。
她抬起眼,看着来人俊美容颜,脑子里滚过八百个天雷轰轰,一下子跳起来:“师父!”
……
众仙期待的三角恋爱没有出现,倒是暨玉仙君去找了衡璃上仙后的第二天,就有小仙传说,半夜三更暨玉仙君拉着衡璃上仙出了门。
去的地方,隐隐约约就是清繁殿了。
大家正好奇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南方长生大帝的那位仙姬便第一个跳出来嚷嚷:“哼!暨玉仙君也偏袒她!也!也……”
大家猜测,此时阮菱仙姬说不出话来可能是她暂时没想到怎么骂人才能表达出她此时内心的愤怒。
衡璃被师父硬是在大半夜到了清繁殿门口。
衡璃抬头望着清繁殿三个大字,就觉得头疼,然后哀怨地看着师父。
师父:“为师的面子都不给?”
衡璃眨巴眨巴眼睛,瘪着嘴:“师父的面子徒儿当然要给,可是……半夜三更拉我来干什么嘛……”
她真的不想看到凤辞了,真的。
她万万没想到,师父说的第一件事是给他说媒。
暨玉同她站在了清繁殿屋顶上。月明千里,披衣如雾,她惶惶然如同站在了清虚之境中。
低头可见,清繁殿临着小院的一方通窗里,掩映出一个人影来。
那个人孤单地临窗而坐,一动不动,清冷月光下,宛如一尊汉白玉塑的雕像。
“……那是凤辞。”
暨玉说道。
暨玉施法,隐去两个人身形,随后又拈了个诀,白光一瞬,衡璃忽然堕入一个晕染着惨白色彩的世界。
还好还好,师父在旁边。
“这是坠梦术?”
暨玉点了点头,右手微转,已赫然多出来一面玉鉴。眼前光景瞬息万变,模糊不清起来。衡璃听到耳边猎猎风声又听到风声里掺杂着的师父的声音:“这是凤辞关于你的记忆。”
“我?师父……”
暨玉道:“你有心结。如果不解开,想来你也不会原谅他的吧。”
衡璃咬着唇。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凤辞的记忆一半是风雪苍茫,一半是热气煞天。
他浮光掠影的记忆片段最后停在眼前的,是衡璃第一次跟凤辞见面。
衡璃站在清繁殿的草丛里,远远看见凤辞回来,又胆怯又大胆,跑了出来,但,也就远远的站着,愣愣地盯了半晌。
凤辞却注意到她了。
对视的匆匆一眼,于她而言,竟似很久。
她是南海的仙,一眼之余,就看得出凤辞掩饰在平淡神色后的累累创伤。那是被热煞之气所伤的,她认得。
师父忽然将那面玉鉴塞到了她手心。
“此鉴,可闻心声。”
衡璃缓滞地将玉鉴举在了耳边,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鉴中传出。
“这个姑娘……以前没有见过。她好像来自南海。”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
他的心声随着这些记忆的重现,一句一句从玉鉴里泄出。
“今日又看见了她。她躲在树丛中,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出来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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