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杍?……怎么睡这了……”
“阿杍醒醒?……阿杍?”
“打猎怎么打这儿来了?快醒醒。”
声音由远及近,直到最后停在头顶上方,紧接着身体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晃动。
眯缝几下眼睛,他的大半个身子貌似还在水里。
手指轻微抽动了下,光慢慢进入眼睛,周遭逐渐清晰起来。
“怎么搞的啊阿杍,这么菜。”蓄着短小胡茬的大叔拍了拍尹子羽的肩膀,“还能站起来不?”
晃了晃头,脑袋里一团浆糊。
我是谁?我在哪儿?他是在跟我说话?他是谁?他要干什么?
一连串问题冒出,刚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大叔把尹子羽的胳膊拉起来搭在肩膀上,然后给了一个支撑好让对方站起身。
“唏……谢……咳咳咳,谢谢。”张了张口,找半天才把声音找回来。
看了眼身上划破的衣服,尹子羽挪着步子。
身上貌似受了不少伤,又得麻烦甄先生给他治疗了。
等等。
甄先生是谁?他在说谁?
大叔瞥了眼被他架住的人笑了笑,“瞧你这弱不禁风小身板儿。不让你打猎吧,你说我们瞧不起你。现在苦头也吃了,该消停几天了吧?”
“啊……是啊,这下必须消停了。”他这个样子什么也干不了啊。尹子羽苦笑了下。
大叔配合着他的步子缓缓走着,直到把人送进竹屋里休息。
拿着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等尹子羽换好衣服躺在床上后拉过被子把人捂了个严实,“老实在家休息吧啊,等我打猎回来再叫你,晚上让你嫂子给做顿好的补补。”
“嫂子?做顿好的?”尹子羽无意识地重复对方的话。
“哎呀难道是脑袋给摔傻啦?还是刚才进水啦?这可咋办呐!”说着就把两手放在床上人的脸蛋上左摇右晃。
好不容易说服蹂躏他脸蛋的人离开,尹子羽四仰八叉地躺在被褥上,摸了摸脑袋。
老大哥好像一直叫他阿杍。
所以他叫阿杍?这名字有点陌生啊。
而且还说他是去山上打猎,但一个没踩稳才摔了下来。
都摔倒山底了还没事,也是够命大的……
敲了敲用来搭建房屋的竹子,这是他做的?什么时候如此心灵手巧了?
明明之前都是三哥他们把所有事做了啊?
想到几个模糊的轮廓,大脑里传来撕裂的疼痛。
狠狠敲敲脑袋,拉过被褥盖过头顶。
时间飞快流逝,尹子羽已经习惯了别人都叫他阿杍,习惯每天出门跟邻里乡亲打招呼,跟他们一起晒谷子,编竹笼,做成衣,织草帽。
这里的生活真惬意啊,没有外人打扰。
偶尔下荷塘打几尾鱼,挑最大个儿的送给救他的老大哥。
对方每次都会把扛着的几捆柴放下,擦擦手招呼他吃饭。
嫂子布下好几盘菜,盛上可口的白饭,斟好酒,三个人吃吃聊聊就是大半天。
村里有几个孩子,偶尔见他们摇头晃脑地背着什么,但大多数时候都光着脚丫子在田里撒欢儿奔跑。
不过有那么一件事,身处其中的尹子羽从未发现异样。
所有人的面孔在他眼里都是模糊不清的。
他无法仔细辨认村里人的眉眼,但每次迎上对方,无论是张大婶还是燕七舅,他从没认错过。
为什么他没发现异样?
因为只要是人脸,在他眼里都是模糊的,所以尹子羽在潜意识里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仍然记不起自己全名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村里人都亲切地叫他阿杍。
不过后来跟村民聊天,他知道自己原本是替人看井为生,后来家乡闹饥荒四处逃难,老大哥看他可怜就帮着在村里安了家。
渐渐地,尹子羽也不太在意过去的事了。
或许老天爷让他忘记一切,就是想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可能是看他曾经过得太苦了,于心不忍所以让他坠山后失忆了。
但每次想到这种可能,左眼角下方那一块肌肤总会隐隐作痛。
抚上手摸了摸,并没有什么东西,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吧。
又过了一天,老大哥拎着两壶小酒上门了。
“阿杍快开门,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一阵“嗙嗙嗙”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把人迎进来,“大哥怎么来小弟这里了?不是嫂子说有好消息要你赶紧回去?”
“哎呀我就是为这事儿来啊!”老大哥一巴掌拍尹子羽后背上,“你嫂子有身孕啦!我真是!兄弟我真是太激动了!我老王家有后啦!”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呀!”尹子羽双眸发亮,随后窘迫地搓搓手,“可是,大哥,兄弟这儿寒酸没有能送出手的东西……”
“哎呀你小子干嘛这么见外!走!跟大哥抓几条鱼去,你嫂子那身体可得好好补补啦!”
“好嘞大哥!咱们走着!”
尹子羽是真的替老大哥高兴,也是为嫂夫人高兴。
嫂子是位非常质朴的妇女,虽然没有跟过教书先生,但对世间的道理非常清楚。她跟老大哥相守了二十多年,历经无数风雨后依然恩爱如初,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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