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座冰雕,已经记不清楚,最初的记忆产生于多久之前。
一开始,她茫茫然不知眼前是为何物,便一直这么看着,想着,盼望着。
时光流转,岁月如梭,思维逐渐清晰明朗,情绪开始跌宕起伏。后来她渐渐明白,原来她便是在看着、听着这红尘凡世。
有一天,眼前的画面,连同他们的声响都突然一并消失了。
那日醒来之时,她猛然发觉自己身在一处幽静清雅的庭院,四周仙气缭绕,虽然有些清冷,但却景致优美。
她知道自己是被挪动了位置,因眼前已不是之前的宏观开阔景象,耳边的声音也与以前听到的感觉大不一样。
“元风,冻天城的万年天寒玄冰怎么会在你玄穹宫中?你忘了八万年前佛祖是如何叮嘱的吗?此物绝不可离开冻天城,否则,必生事端!”
愤怒的声音来自一个头戴紫晶冠、身披九龙袍、脚着青云靴的伟岸男子。
这形象像极了她以前在宏观画面中所见的,他们称之为皇帝的装扮。
但因被这层层仙气包裹着,她知道这里不是他们称之为人间的地方,倒像是红尘凡世里人们所说的仙境天宫。
“父帝,此玄冰自开天辟地以来便一直守护冻天城。八万年前,如来佛祖突然去冻天城雕刻此冰,耗时六万年才将这不规则玄冰雕刻成少女形态。”
仿佛来自天籁的少年声音,透着尊敬谦和,清冷优雅,水润深沁。
那唤作元风的少年继续说道:
“那日,度厄星君偶然路过冻天城,正遇魔尊炎烈率领魔兵攻击此冰雕少女。冻天城精灵从不善战,千万年来都是靠玄冰灵气维护的强大结界自保一方。可天寒玄冰刚刚受佛祖外力雕刻成型不久,灵气正弱,度厄星君便急忙回报天庭。”
她望向那少年,一身洁白锦袍,透着高贵清冷,黑发如瀑肆意潇洒,长长羽睫之下,深邃有神的双眼,有着好看迷人的卧蚕。
元风停顿了一下,微微望向天帝,接着道:
“炎烈用九尊冥火攻击冰雕少女,孩儿赶至冻天城,眼见冰雕变色似要融化,只得带她逃离。后孩儿被炎烈攻击受伤昏迷于路上,被月老救回情缘殿。醒来时月老告诉孩儿,天界战神武阳帝君已在冻天城击退炎烈。只是这冰雕少女,不可再送回冻天城了。”
“这是为何?”天帝蹙眉问道。
“因为九尊冥火火气充斥整个冻天城,很多精灵被火气冲击至元神尽散。这火气会损害冰雕灵气,冻天城主凌霜影与武阳帝君商量,将冰雕先行藏于天界,待局势稳定后再作计较。”
天帝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本座闭关这几万年间,竟发生如此大事!”
元风又道:“月老按照佛祖指示,将冰雕藏在情缘殿与观尘镜相对放置。直到昨日父帝出关,月老才将冰雕送至玄穹宫,并嘱咐孩儿即刻向父帝禀报此事,请父帝定夺如何安置冰雕。”
原来她是通过月老的观尘镜看到的凡尘世事啊!
她突然对那老头儿心生感激,若不是有这面镜,漫长生活该是多么的寂寥无趣啊。
“尽快将她送回冻天城,此冰雕怕是会给天界带来麻烦。”
“孩儿会妥善处理的,父帝。”
听及此,一丝忧伤在她心中蔓延。
不过,她觉得不该难过,谁说那个属于她所在的冻天城就一定不如这天界呢?
还有那什么火气,都这么久了还不散么?凡尘中的火灾过后也不见得年年岁岁的火气缭绕啊!
同样都是火,那什么九尊冥火又能和普通的凡火有多大差别呢?
之后他们父子二人又说了些观尘镜中类似皇家父子之间的话题,诸如什么仙官调度,六界政务之类。因和她没什么关系,便也没再仔细听,着实这些对话不如月老观尘镜里的情爱故事有趣。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天帝移驾走出了玄穹宫门,元风也跟着走了出去。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眼前又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景致,她便昏昏欲睡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之时,但见这太子正伫立于她面前,抚摸着她的脸庞,静静看着她。真想喊上他一声,可惜她根本动不了嘴。
“这九重天界,我该如何安置你?”太子元风喃喃自语。
听元风这么说来,她感慨自己居然是个并不讨喜的物件。
这么多年,她也只是偶尔看见月老在面前晃过,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因为月老要用那观尘镜。
月老从未与她说过话,她估摸着那老头儿也未必欢喜自己,只是人年纪大了便生出些善心,因不想与她说话,干脆把她放在一面镜子前,让她自娱自乐罢了。
元风看了她一会儿,便开始在她面前踱来踱去,微微蹙眉,目光凝重。
她突然觉得,元风看上去不过人间不到二十岁少年模样,却有着极深沉而成熟的气质。
元风这样不言不语地踱了好一会儿,又离开去了偏殿,剩她这座冰雕孤零零呆在玄穹宫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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