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尾猫在流云间穿梭，那冰冷的风雪像刀，张栩在强猛气流冲击下，不得不抓紧三尾猫的皮毛，冷风从他衣服的空隙中极尽狡猾地钻进来，激起无数层寒粟，张栩望着脚下流动的诸龙群山壮景，头脑放空，除了惊奇和激昂亢奋，不能思考任何东西。

　　 张栩第一次体验到真正的飞行！

　　 他们高高在上！即使近仙台上的镇妖塔，在他们脚下，竟不过宛如一枚漆黑色铁针！张栩觉得此时此刻，是他生来最接近自由的一刻。

　　 但任何美好事物永远具有时限，三尾猫盘旋着，速度减缓，高度愈来愈降低，最终为了不令张栩摔伤，强撑着下落在近仙台脚下。

　　 “嘭”一声，巨型大猫已消失不见。张栩掉在冰凉松软的积雪之上，恢复正常体型的三尾猫蜷缩在他身侧，喘息着，气若游丝。

　　 张栩有些头晕目眩，他坐起身，感到手旁轻微的颤动，他侧目看去，那只骨瘦如柴的病猫立刻映入眼帘。

　　 张栩双目猛然睁大，伸手抱起猫，惊呼道：“你怎么这样了？！”

　　 想来三尾猫原本旧疾缠身，将才耗费太多精力，恐怕已危在旦夕。

　　 “他大爷的，不该让你带我逃跑的！”张栩一手抱猫，一手将鸟窝头揉得更加不堪入目，“你就不该出来！早知道你是想要戒指，我肯定会给你啊！”

　　 他知道不能再耽误，干脆向木院药堂的方向跑去。

　　 -

　　 “凭什么？！凭什么不能救它？！”

　　 面前的医师连头也不抬，冷声道：“它属异兽族，且不知对人族是否有危害，怎可随便救它？”

　　 张栩将奄奄一息的三尾猫伸在医师鼻子底下，怒道：“你看看，它像有危害的样子吗？！”

　　 医师的眼睛在毛色暗淡、体格瘦小的异兽上瞥了瞥，又盯向面前皱着浓眉瞪着大眼的少年，质问道：

　　 “你难道不知东南的玄王勾结大群异兽进犯人族，让许多国度生灵涂炭？凭你的三言两语，我就要冒着风险救一个隐藏危害吗？”

　　 其实站在医师的角度上，张栩能明白这些话语中的道理，可他无法冷眼旁观一个活生生的生灵陨落，也不能理性地去计较什么人族与异兽的利弊。

　　 张栩思索着，不可继续任性地胡搅蛮缠，突然眼中亮了亮，试探道：“医生，你看牛大爷也是异兽，可他那么照顾我们，说明异兽也和人族一样，大部分都是友善的吧？！”

　　 医师的眉头却锁得更紧，叱道：“青风木学院可以算是玄式大陆上最远离苦难的世外桃源，你们这群小孩子资质好一些，呆在这片乐土上，看不到外界的痛苦，但真实世界和你所想象的根本是两回事！等你离开学校，见识到那群堕落之物的邪恶丑陋，就再也不会说出这种蠢话！”

　　 字字铿锵有力，张栩亦被医师的气势震慑，后退开来。

　　 他低头，看到怀中异兽命悬一线的模样，心脏揪紧——难道，就任由三尾猫自生自灭吗？

　　 有学生走过来，将张栩拉到一旁，好心道：“喂，你不要再顶撞他了，这个医师是从东边春境退下的，见识过生灵涂炭的惨状，对任何异兽都抱有敌意，你不用再白费力气。”

　　 “可——”张栩匆匆向四周环视，想要寻找其他医师，那学生又拉住他。

　　 “没人愿意救这只异兽的，谁敢担保风险？”

　　 张栩面色瞬间颓丧，他下意识将三尾猫抱紧，仿佛能抓住它流失的生命一样。

　　 “可——可牛大爷不是和我们相处得很好？”

　　 学生抱臂，语气带上几分急躁：“牛大爷被青长老亲自带回学校，当然不会有危害！”

　　 他发出一声叹息，“你私自放进异兽，已经违反校规，不要再插手了，省得导师处分你。”

　　 说罢，不再管张栩如何抉择，转身离开。

　　 张栩立在人来人往的药堂中，没有任何人肯上前搭救这样一只异种。有些女生压不住本性，偷偷向三尾猫投来同情一瞥，但也并不愿意自找麻烦。

　　 张栩从未这样沮丧过，他紧抿住嘴唇，却能理解这些学生和医师的立场，其实算起来，每天都有无数种生灵消亡，区区一只瘦猫，又算得了什么？

　　 张栩一言不发，退出药堂，失魂落魄地向锦鲤湾行去。

　　 三尾猫的气息愈发微弱，张栩无论怎样想，都觉得异兽和人族并没有什么不同，人族生病了就该吃药，异兽受伤了就要治疗，分明都是一颗心脏维持生命的东西，干嘛要闹出纷争和差异，区别对待呢？

　　 张栩脚步加快，像股旋风，疾奔向三百零一班学寝方向。

　　 张栩决心了，要把给娘治眼睛用的琼草拿给三尾猫用，其实他很明白，这种琼草极有可能再没有机会得手，岐黄堂并不对外开放，百草老头亦对他有防备，张栩区区一个三百零一班的差生，怎么可能有本事闯进羽绒草原偷灵草？

　　 但张栩仍旧看向三尾猫，横声坚定道:“他们不救你，我救你！”

　　 -

　　 直到试炼结束，英仍站在青霖子身旁发呆。

　　 散场，青霖子盯着显性公害被王雨辰接手，且放心散去身形。

　　 王雨辰轻声唤道：“英，回去了。”

　　 “嗯。”

　　 王雨辰在前，英无言跟在后。

　　 王雨辰皱眉，终于忍不住打破平静——

　　 “英，不义先生嘱咐，你可以换学寝了。”

　　 英再度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王雨辰张张嘴，可欲言又止，他深知这才应当是合情合理的安排，却不明白心中为何要盘踞一股沉重的失落感，或许是因为无法再履行清晨唤瞌睡虫起床文修的日程，也或许是因为英的反映太过于冷漠。

　　 但王雨辰并未抱有任何怨言，他懂得英向来没有什么牵念，微微笑起来，语气有些无力：“这些天有幸能和你相处，虽然给你带来很多不便，但我觉得很愉快。”

　　 英又在不分场合地走神，王雨辰忍不住看向她，鼓起勇气道：

　　 “英——”

　　 “张羽！！”

　　 一道火气冲天的声音打断了他。

　　 英抬起头，面前十步远处，有一个娇小粉衣女孩向她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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