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最后看了一眼格伊的尸首，接着转过身举目四望，在这片被慌乱脚步往复践踏的草坪上，除了成桶的鲜血之外，他还发现了很多根随处散落的手指。

　　 这些都是女人与幼儿的指头，属于一双双举在头顶徒劳自卫的手。

　　 在旁边的花圃中还躺着一整只完好无损的手，一只孩童的小手。

　　 阿兰辨认出了指环上的标记。

　　 他认得这只手所属的那个孩子，也认得这个孩子所属的那位父亲。

　　 这位变节者感觉到一团血雾在自己脑海中迸发。

　　 一个穿着和他一样制服的食尸鬼静默而专注地向他冲来。

　　 他的战友格里菲斯扭动步枪，将对方钩到身前，然后用刺刀那个怪物的脸上留下了一条沟壑。

　　 原本的连队现在只还剩下四名士兵。

　　 阿兰，格里菲斯，勒恩和布洛姆。

　　 连长依旧不见踪影，可能已经死了，与其他士兵一同躺在泥泞里，或者沦为这些饥渴怪物的腹中血肉。

　　 这场背叛来的是如此突然而血腥，原本驻守在城郊外的守备第五师，忽然从曾经熟悉的战友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

　　 整整一个师，超过两万名士兵，转身扑向了毫无防备的城市。

　　 阿兰所在的团首当其冲，但第五警备师的士兵冲过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些倒霉蛋遭遇了欧克的突袭而溃不成军。

　　 他们甚至主动放开了防御工事，想尽可能的聚拢更多的“溃兵”。

　　 然而一场血腥的盛宴却在等待着所有人。

　　 当第五师的官兵露出深藏在闭合嘴唇下的獠牙时，很多人还仿佛置身梦中，直到他们的肢体被撕裂，内脏被咀嚼，才意识到自己遭到了攻击。

　　 这些由人转变的怪物不仅力大无比，而且行动还是十分迅速，最关键的时他们并非毫无理智，相反他们还保持了大部分神智，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异常疯狂。

　　 “该死……这不在计划里。”

　　 尽管深夜的黑暗遮蔽了大部分视线，阿兰还能闻到强烈的血腥气。

　　 那炽热的铜臭味道浸透了冷冽晚风，浓厚到令人难以承受。

　　 他也能闻到格伊五脏六腑的气味，能闻到同胞的散落肝胆，破裂胃囊，腹中脂肪，以及转瞬即逝的生命热量。

　　 阿兰明白，是时候脱身了。

　　 还有一个受伤的士兵，亚文正坐在沙袋上，食尸鬼的爪子差点切开的肚子——也仅仅是差一点。

　　 作为连队里的第五个人，阿兰在考虑了一会，还是决定带上他。

　　 “听我说。”

　　 阿兰低声说道。

　　 “欧克也马上要来了，他们会杀死你，告诉我，你现在想不想让我用枪给你解脱？”

　　 “不，我想活下去。”

　　 “那么你能走路吗？”

　　 “或许可以。”

　　 伤兵紧张的说道：

　　 “别把我留在这儿就行……我怕黑。”

　　 于是他伸手把伤兵拽了起来，对方顿时呻吟一声。

　　 “你在干什么？”

　　 布洛姆高喊。

　　 “别管他！”

　　 阿兰皱起眉头，布洛姆应该明白的，并不是阿兰想要带着伤兵到处跑，而是他必须这样。

　　 谁也不会带上一个活的累赘，然而一旦他出现在你眼前，你就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他们曾经是在一个战壕里战斗过的人。

　　 变节者的身份，已经足够让自己恶心了。

　　 阿兰无法将亚文抛在这里，正如食尸鬼无法拒绝在那个午夜发动杀戮。

　　 “快一点，它们只会越来越多。”

　　 勒恩走过来帮助阿兰搀扶那个受伤的人。

　　 之前的驻地都已经熊熊燃烧，用宽阔河流般的粗重黑烟填满了满是繁星的银河。

　　 食尸鬼还没杀死和吃掉所有人，尖锐的痛苦嚎叫与悲哀呼喊依旧像箭矢般划破寒风。

　　 小队沿着营地的边缘埋头奔逃，但那个伤者的拖累让二人步履蹒跚。

　　 格里菲斯与布洛姆跟在后面，迈着大步跨过满是尸骸的地面。

　　 布洛姆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根长矛，以替代他折断的步枪，几个食尸鬼就紧随其后，像猎犬般低伏身躯穷追不舍。

　　 用四肢奔跑的它们，此刻更像是某种野兽。

　　 “又来了！”

　　 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息声再次逼近，格里菲斯和布洛姆转身迎敌。

　　 格里菲斯的战刀把领头的敌人砍翻在地，喷射而出的鲜血划出一道五米长的弧线，那把战刀是黑色军团的标志性装备，格里菲斯用一次赌博从酒馆老板手上得到的。

　　 布洛姆的矛尖则径直扎向另一个食尸鬼，将他的脸颊像布袋般撕裂，一颗颗脱落的牙齿如同玉米粒一样四处飞溅。

　　 敌人捂着面孔瘫倒下去，布洛姆随后用矛柄将他的脑袋砸烂。

　　 “吃！吃！”

　　 其余食尸鬼迅速包围上来，躲避着布洛姆的长矛刺击。

　　 阿兰让勒恩扶着伤兵，自己转过身去。

　　 “滚开！你们这帮堕落的杂种！”

　　 他尖吼着从布洛姆旁边猛冲而过，用飞旋的弯刀斩落了一个食尸鬼的上半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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