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平静,不见波涛。
杜江站在甲板上,怔怔出神,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杜林的模样,只是多年未见,能够想到的也只是他儿时的样子。
大船飘荡,瓦头让人停止了向前,一直在周边五里内不断徘徊。杜江枯坐船头三个日夜,双眼从未闭拢,也从未离开过那个海面。他面容略显憔悴,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知道又一次日光在海面跃起,杜江拍了拍身子,起身走到瓦头身边。
“回吧。”杜江说。
瓦头许是感觉到了一些什么,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杜江身上那股子杀伐的气息他自认不会认错,心中惊讶的同时也在暗自怀疑他的身份。
几个日夜,海波荡漾中,杜江在没有来时的模样,一路上都略显沉重,似心中正在衡量这一些什么。船上水手在瓦头命令下,也没有人敢去打扰。
又是几天,风平浪静,码头遥遥在望,杜江让人换来了瓦头:“有些事儿,几天中也没有想透,还需要档头指教一二。”
“您客气了,什么指教不指教的,粗浅之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有什么话,直说。”档头说。
“好。”杜江点头:“我常年都在路上生活,对于海中的事儿,虽然知道一些,却并不了解。这样说,若有一个兄弟,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杀了你亲如手足的其余兄弟,自立门户,该怎么处理?”
“嗨。”瓦头狐疑的看了杜江一眼,叹息一声,只以为他的山中大贼,被人背叛:“你们陆上的规矩我不是很懂,不过若是在海上,好处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既是背叛了诺言,杀了我亲如手足的兄弟,自当报复回来。人活一口气,这口气若是松懈了,活下去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若是那兄弟已经成了势,你不敌呢?”杜江问。
瓦头想了一下:“生活总要过下去,我还有老母妻儿需要养活,若是不敌,如果那人愿意放过我一马,自然就此揭过。至于仇恨……虽对于兄弟有些不敬,不过还是活下去更为重要,若有朝一日再次地府相遇,我自当赔罪。”
“人之本性,想要求活,延续血脉,也算是正常。”杜江叹息了一下,想了想又问:“若是那人并不打算放过你,在你不注意时,杀了你一家老小,该当如何?”
“谁他妈敢?!”瓦头看向杜江的目光有些不善:“敢动我妻儿,不死不休,终有一天老子要让他子孙断绝,哪怕是不能立时斩杀了他,也要让他日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哦。”杜江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问:“若是与你争斗多年的人,提出可以帮你报复,可需要你付出的是你的兄弟们从此要跟随他,怎么处置?”
“那有什么好说的?”瓦头一拳砸在船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有几个水手快步走来,被他挥挥手赶走:“你所谓的仇怨,不过是意气之争,为的只是更好的生活。那人势大,我若想要报复,还不知那年年月,更大的可能是我死之后,他的后代依旧活的滋润!自古以来,夺妻杀父就是血海深仇,只需要他好生安顿我的弟兄,同意了就是!”想了想,他又说:“不过这仇,定然要亲手报回来,让他眼睁睁的见着自己的妻儿老小死在面前,在绝望中绝望,在撕心裂肺中挣扎。”
“哦。”杜江点了点头,眼中似已经有了决定,船已经靠近了码头,他将十两银子放在船板上,一步跨出:“若是有可能,还是找一处海岛暂时安定一下吧,这地方,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瓦头在想询问什么,人已经消失不见,他只以为杜江想在此寻仇,将银子揣进坏了,口中道了几声‘古怪’后,也没有理会。
出了码头,找到之前店家,仔细的吃了一顿餐点之后,已经有活计将寄养的马匹牵过来,杜江抛出一块散碎的银子给了活计,也不待称重,翻身上马,就此远去。
“踏踏踏。”
马蹄声响中,卷起一道烟尘,这里草木依旧苍翠,不似北关那般的苍凉,可这一路上,他却在没有了欣赏的心思。
北关十年,赵国的一切,早已变得陌生,似那京都中曾经也仅有两个牵挂,如今,那牵挂没了。
一路疾驰,路边逐渐变得荒凉,青色褪去,渐渐有了白雪痕迹,四个日夜中,除了必要的吃睡之外,杜江一直都在奔波的路上,直到第四日夜间,他来到了北关城外,看着斑驳的城墙出神许久。
拴好马匹,强制自己睡了一觉,好在有裘皮大氅,即便野外倒也不显得冰冷。到了第二日清晨,霞光初生,杜江掩住了一身疲惫,又仔细将自己衣袍上的灰尘清去之后,骑马慢慢向北关城墙靠近。
方正府,书房中,宋黎拿着一本古书正在苦读,身前不远处,方正恭敬的站在一侧。
“回来了?”宋黎微微皱眉。
“恩。”方正点头:“刚刚有侍卫通报,半个时辰前杜候自南门而入,孤身一人,和离去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这二十几天去了哪里。可惜他是行家,咱们的人没有办法追踪,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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