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挣扎着想起身, 华砚忙上前去扶她。二人四目相对的一刻, 毓秀已泪流满面。
华砚想掏出丝绢为毓秀拭去泪水,手『摸』到怀里,才记起他穿的是夜行衣。
毓秀看到华砚尴尬的笑容,只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即便他对她一如从前的温柔, 眼眸却通透清净。
毓秀不愿病态示人,只想披衣穿鞋。
华砚起身寻了丝绢巾布,替毓秀擦了手脸, 再帮她穿好靴子,才退后几步,跪地行伏礼道,“多日不见, 臣对皇上十分想念。皇上龙体欠安, 臣心甚痛。”
多日不见,十分想念……
如此冠冕堂皇的说辞,从华砚口中说出来,毓秀只觉得满心违和。
更多的是失望。
他嘴上说痛, 面上却无一丝波澜。她直觉他们中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华砚一贯儒雅稳重,温润如玉,极少说动情的话,却不该像现下这般沉静淡然, 无动于衷。
毓秀的心被忧伤与惊喜两种情绪填满, 顾不得华砚的冷淡。待华砚直起上半身, 她已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软软跪到地上。
毓秀伸手抚上华砚的脸,借着殿中的昏光,一寸一寸细看他的面容。
他的眉眼在她眼里模糊不清,只因她的泪水一直往外涌,才擦干的脸又变得像水洗一般。
华砚安安静静被毓秀抱着,神『色』淡然,微微皱起的眉头,仿佛也只是因为他不能对她的心境感同身受。
他们的重逢,没有预想中抱头痛哭的场面,似乎也只有毓秀一个人,体会到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些日子我做过很多个梦,每每梦到你,我都不愿醒来,只怕梦醒的时候,一切都成了空。你怎么忍心离我而去?”
华砚放开毓秀的手,膝盖往后退了退,跪地拜道,“是臣自不量力,自陷险境,让皇上忧心,臣罪该万死。”
毓秀苦笑道,“何来万死,你这一死已要了我半条『性』命。即便是现下你近在咫尺,我也不敢问你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只怕你的解释太过荒唐,让我意识到这一切又是一场梦。”
华砚叩首道,“是人是鬼,臣也说不清楚,无心之人死而复生,的确太过荒谬。”
无心之人死而复生……
毓秀听到这一句,心已凉了大半,她手撑地挪到华砚跟前,伸手『摸』上他的胸口。
她的靠近让华砚有些措手不及,他想了一想,还是没有拒绝。
毓秀的手有点发抖,惊奇与恐慌两种情绪作祟,一时间,她觉得她全身的血都已逆流。
华砚的胸膛里面空『荡』『荡』,没有一丝心跳。
“惜墨,你的心……”
毓秀一阵哽咽,她宁愿重逢只是一场梦,也不愿接受华砚已是无心人这个事实。
华砚被毓秀抱住的时候,尴尬到身体僵硬。毓秀一边耳朵贴在他胸口,从前听过无数次的暖暖的心跳,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两人对面相望,两两无言,毓秀心中生出万念俱灰的绝望,华砚是她的挚友,是她的血肉,也是她人『性』中正直、柔软、以君子之道行事的那一部分。华砚失心,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失去一个挚友,而是她心中的那个淑人君子也一并失去了。
即便得到天下,也要面对皇权累骨、绝世孤独的知觉如此明显,她仿佛置身一座孤岛,原本无论天涯海角都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华砚,已然去到彼岸。
毓秀的头一阵剧痛,华砚见她双手捂住头,痛苦地在他身上瘫成一团,下意识就抬手扶住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
毓秀紧紧拉住华砚的手,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华砚单膝跪在地上,口上劝毓秀宽心保重,眼中却一派清淡。
窗开窗关,随风跳进殿中的正是凌音。
凌音快步走到床边,跪到华砚身边,一手搭上毓秀的脉,皱眉道,“皇上卧病深重,若不是今日是月圆之夜,我本不愿你二人见面。即便你如今已是一个无情之人,也要体谅尚有七情六欲的有情之人。”
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面上似有愠意,似乎是积怨已久,华砚受了指摘也并不觉得委屈,半字不多说,只试着想抽出握在毓秀手里的手。
毓秀双眼虽紧闭,握华砚的手却半点不松,凌音望着二人交握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伏在毓秀耳边说一句,“臣有几句话要同皇上说。”
毓秀这才慢慢松了手,华砚起身一拜,退到一边。
凌音将毓秀半扶起身,靠到他身上,轻轻帮她按压头上几点『穴』位,等她紧皱的眉头渐渐平顺,他才试探着说一句,“臣犹豫了许久……实不该贸然让华砚来见皇上,臣本以为他对着皇上会不一样……”
凌音身上带着淡淡的安神香味道,毓秀自觉头痛比之前纾解了不少,也听得出凌音话中的懊恼自责之意,便强挤出一个笑回一句,“罢了,他能回来,我便心满意足了。”
凌音的嘴巴开开合合,像是想说什么却难以启齿。毓秀猜他是要澄清毓秀复生的真相,就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朕听说苗疆有一种人蛊,可让死者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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