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胡同李家。
李之怿与父亲李得时、现在是后娘的宁馨儿围坐在一起。
宁馨儿由原来的侍婢,摇身一变变成了李之怿的后娘。
当然这也是应李之怿的强烈要求。
不过宁馨儿死活不肯让李之怿叫她“娘”,觉得那样很别扭,所以两个人依然亲如姐妹,各自坚持原来的旧称呼。
该嘱咐的话,彼此都嘱咐完了。
她们三个人吃完晚饭后,便默默地坐在一起,只等朱翊镠的到来。
但其实她们也没怎么吃。
除了面对重大病痛与伤亡,人生最悲伤的事莫过于离别了。
离别在即,三个人心情都有几分沉重。关键这次离京前途未卜。
尽管李之怿和宁馨儿两个都对朱翊镠表现出了足够的信心,可对于李得时而言,他不担心才怪呢?
朱翊镠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如今离京都要偷偷摸摸的,若不是因为有意识到危险,谁愿意像贼一样离开?
只是当着女儿的面,李得时不愿出言打击。他向来尊重女儿的选择,女儿喜欢的,他绝不多说一句话。
所以,尽管有无尽的担忧,他也只是藏着心里,而不会表现在脸上。
李之怿又何曾不知她爹的心思?
她知道,其实从得知朱翊镠的身份后,她爹就反对她与朱翊镠交往。只是由于她的坚持,让她爹无奈接受而已。
后来,朱翊镠的一系列动作,丢了俸禄不说,还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现在又要带着她偷偷离京……她当然知道她爹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李之怿率先开口道:“爹,别担心,开心点嘛,我们要相信他。如果连我们都不相信他的话,岂不是寒了他的心?在这关键的时刻,最相信他的人必须是我们呀!”
一直以来,宁馨儿都与李之怿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她忙附和道:“之怿所言极是,我们要相信小朱。”
如今宁馨儿也随李得时,称呼朱翊镠为“小朱”,但其实,她更喜欢另一个称呼——“金公子”。
李得时知道这时候也只能相信朱翊镠。他也想笑,可笑不出来啊。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但很遗憾,他不是个好演员,尽管竭力掩饰,依然逃不过女儿的眼睛。
李得时只能拼命挤出两分笑容,动情地说道:“爹当然相信小朱啦,不然怎会将女儿交给他?爹不是担心,而是不舍得女儿啊!”
“爹,女儿只是与你们暂时离别,又不是永不相见。女儿同样舍不得你们!但现在短暂的离别是为了将来能够长久的相逢。来来,高兴点嘛,估计他马上就要来了。”
在这离别之际,李之怿自己又哪里高兴得起来呢?不过是强颜欢笑以安慰她爹罢了。想着既然嫁给朱翊镠,那终有一天就得面临这样的选择:朱翊镠去哪里,她只能跟着去。
这也是天下所有女孩子的宿命。要嫁人就得离开父母——意味着长大了,成熟了,可以独立自主了。
对于李得时而言,希望朱翊镠赶紧现身,但又不希望……因为朱翊镠一来就要带走他的宝贝女儿。
然而,朱翊镠还是如约而至——离开京师是他的宿命。
他紧紧牵着李之怿的手,与李得时、宁馨儿拜别。
李之怿没有哭。
李得时也没有。
可就在李之怿转身的一刹,她没能忍住,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流。
李得时与女儿心有灵犀般,也在那一刹那泪流满面,俨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反倒需要宁馨儿安慰他。
可无论如何,人生有些离别是不可避免的,终究需要经历。
趁着月色,朱翊镠带着李之怿,离开了府学胡同。
为了不引起左右邻居的注目与猜疑,朱翊镠和李之怿嘱咐李得时、宁馨儿不要出门相送。
一对恋人很快消失在月色中,与赵灵素、阳康汇合去了。
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汇合的地点在永定门外。
届时,申时行府上的大管家申聪会在那儿等候。
天色还不是很晚,路上尚有零星的行人,朱翊镠和李之怿也没有坐轿,从家里出来便徒步离开。
他俩到达永定门外时,赵灵素和阳康已经顺利出宫,并坐上了申聪为他们四人准备好的大马车。
申聪比他们四个来得都早。
随申聪而来的还有一位马夫,他也是申时行府上的仆役。
就是说,申时行只安排这两人护送朱翊镠他们离京。
不是不重视,而是依朱翊镠意,越简单越好,切莫招摇。
朱翊镠可不止一次去过申时行的府邸,自然认识申聪。
他带着李之怿刚一上车,申聪便递过来一张银票和一张堪合。
“潞王爷,这是我家老爷为你们准备的礼物,老爷未能亲临,让我代为转交潞王爷。堪合以防路上查验之用,潞王爷可不投宿驿站,但堪合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两千两银票,是老爷的一片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潞王爷笑纳!老爷说了,欠潞王爷的人情,恐怕这辈子也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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