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正钊闻言一怔,方回过神来今日此行的另一大目的是相亲。
“薛姑娘?”
他一面重复着问了一遍,一面在脑海中飞快思索戚家军的南兵将领中有无一人是姓“薛”的。
佟秉清笑道,
“嗳哟,瞧我,刚才说话说得都忘了,那姑娘闺名薛文贞,文字的文,贞洁的贞,二侄儿你听听,这名字起得还算规整罢?”
佟正钊又在心底将自己听说过的明朝女性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初步确认这对兄妹和明朝任何一个历史名人都无甚关系。
为保险起见,佟正钊又多问了一句,
“那她兄弟叫甚么名儿?”
佟秉清笑着答道,
“她兄弟叫薛文质,就是《论语》里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那个‘文质’。”
“我当时看了就嘀咕,起名叫‘文质君子’,偏生当了苦寒地界儿的丘八,可是白玷污了好名好姓。”
佟正钊这下终于正式确定,这对兄妹的的确确就是普普通通的明朝老百姓。
“二叔,快教薛姑娘过来罢。”
佟正钊隐约觉得良心不安,他上辈子生来优渥,所有蝇营狗苟的事体同他都沾不上边儿,那一辈子的光风霁月让他善良,善良得不能接受一切以强欺弱的逻辑。
倘或薛氏兄妹是甚么战功卓着的历史名人,他自然乐见其二人“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一旦确凿了薛氏兄妹的普通,佟正钊却无法心安理得地坐视自己成为强权的帮凶。
“嗳,也是我不好,一点小事,竟缠着二叔说了好一会儿子。”
虽然心里知道佟秉清或许是故意晾着薛文贞,好趁机抬高谈判价码,但佟正钊有心帮这对兄妹一把,此时便把方才的有心拖沓全数往自己身上揽。
只见他眉目一展,露出了一点儿穷小子特有的朴实憨厚来,
“无意让薛姑娘等了这么久,可是唐突了佳人了。”
佟秉清维持着他一贯的高情商,听话听音,一下就参透了佟正钊此言的真实目的,
“不过一时说得兴起罢了,一会儿薛姑娘要怪罪,只管让她怪到二叔头上就是了。”
佟正钊笑了一笑,暗道这佟家二叔真是会做人情,自己要是真看中了这个薛文贞,说不定以后还得反过来谢谢佟秉清能为自己作一回恶人。
佟秉清转过头,笑着对佟正利吩咐道,
“去!把薛姑娘叫来,让你四妹一齐陪她过来,虽然咱们坐的是敞开的席面,但人家毕竟是未出阁的闺女,面儿上总得讲究一下男女大防。”
佟正利点了点头,应过一声就又跑回了女席。
佟正则这时便开口道,
“堂妹来了,就让她坐我旁边罢。”
这句话是对佟秉元说的,但依然让佟正钊感到难堪,准确地说,他是在为薛文贞感到难堪,
“随便坐罢。”
佟正钊插话道,
“反正是敞开的席面,两位姑娘想坐哪儿就坐哪儿罢,女席那儿正对着戏台,冷不丁地劳动堂妹过来,都扰了她看戏了,难道还不准让堂妹挑个她喜欢的好位置吗?”
佟正钊自忖这番话无可挑剔,却还是惹得佟秉清微笑起来,
“二侄儿当真爱护幼妹。”
佟正钊见了佟秉清这笑,心下竟兀自七上八下起来,暗道自己是否将体贴表现得太过,反而害了那薛文贞。
说话间,女席那儿一前一后地走来两人,领头在前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后头一个提着食盒的,看上去也不过是现代初中生年纪的模样。
佟正钊见她二人虽走得不甚袅娜,但胜在步履稳健,不似古代淑女娉婷,反更像现代女性,他留神朝二人脚下看去,果然不见明朝妇女应有的“裹足”特征。
正在佟正钊沉思间,走在前头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朝佟秉清扑过来,只见她小嘴一撇,状似不高兴地撒娇道,
“爹!我要坐一个能看戏的位置,刚刚台上好不容易才开始唱南戏。”
佟秉清摸了摸女儿的发髻,软声哄道,
“行,你就坐爹旁边看罢。”
小女孩笑着应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从旁边搬来一张凳子,依依靠靠地坐到了佟秉清的右边。
佟正钊看着自己和佟秉清中间的那一个空位,顿时尴尬了起来,原来他还想靠哄一哄小女孩来缓解被迫相亲带来的窘迫,万不料佟家人的精明是遗传性的,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地识相识人,一下子就把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青年映衬得极其不通人情。
好在这份微妙的尴尬还未持续多久,走在后头的薛文贞便后来居上,只见她潇潇洒洒地走到佟秉清跟前,将手中的食盒干脆利落地往桌上一放,毫不犹豫地在佟秉清和佟正钊中间坐了下来,
“我说佟家二叔,您可比灶王爷还难请。”
薛文贞瞪着一双杏眼,两条细细的胳膊交叉在胸前,像是在给自己壮声势,
“您看今儿啊,灶王爷都要升仙界向玉皇大帝汇报人间善行去了,我看咱们小老百姓的事儿呢,自个儿折衷解决一下就完了,也不必再麻烦各路的佛祖神仙了,您看是不是这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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