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日启明时,魏越于承德园一宿未眠。
自持身份的平阳长公主可不会有什么收敛,更不会看魏越脸色行事,如胶泥一样缠着魏越捉对厮杀,直到鸡鸣时才偃旗息鼓,各自收兵暂时休战。
浑身筋骨仿佛散了架似得,平阳长公主任由两名侍女服侍着洗浴、更衣。
魏越自不会像她那样,洗浴后披着锦袍自顾自饮茶,吃着精致点心,脑海中思索着大事。
对于灵帝的死,平阳长公主并没有多大的悲伤,反倒是刘辩、何皇后的意外死亡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可能是出于恐惧,她在北宫守孝期间,在魏越前来慰问时就扑了上来,通过魏越寻求某种慰藉。
着装之后的刘静在一名侍女搀扶下坐到魏越对面,神态慵懒:“此次出征鲜卑凶险难测,连我这等不问世事之人都有所听闻,不知夫君可有万全之策?”
“胜负在五五之间,不算必死之局。”
魏越拿着黄绿二色混成的瓷壶给自己碗中添水,神态轻松若无其事:“我出身卑微,更兼年幼。因雒都大变而登高位,下不服者比比皆是。唯有与鲜卑一战,立威于中外,才可慑服人心,使之雌伏。”
“可夫君不出塞,提雄兵坐镇雒阳,当世之人纵是不满,也无人敢为首倡。”
刘静语气轻柔:“待到我弟亲政时,州郡即便有不满,也无道理可言。大义在雒阳,夫君弃雒阳便是弃大义,又以身涉险,殊为不智。”
魏越轻叹一声,对刘静身后的侍女做了个手势,一众侍女退出去后,魏越身子前倾盯着尺外的刘静白皙面容:“我已有密报,袁绍正联络四方豪强,陈述我谋杀何进、董重之罪,纵兵攻杀袁隗、袁基之仇,以及董卓背主反噬之事。”
“自雒阳事变至今几有两月,下豪强合纵连横,一旦乱起必然不在黄巾之下。故而,为下万民计较,我才行以退为进之计,与下豪强约出讨鲜卑之事。此战胜率渺茫,即便打胜也是两败俱伤,下豪强不愿与我对阵,自然希望我死于鲜卑之手。破局之路有目共睹,我若能大胜鲜卑而归,下人即便不满,也只能雌伏不动。”
“只是大胜之机渺渺,也好在有这渺渺大胜之机。公主大可安心,再不济我也能全身而退,执掌北方。我出征鲜卑前下英雄不敢与我对阵,我出征鲜卑后,敢与我对阵之英雄终究罕有。握有北方,不论雒阳何人主政,都不敢兴倾国之兵,此苍生之幸也,社稷之幸也。”
“如公主所言,这一切到子亲政时,就可徐徐改善。”
只是到时候大权在握的皇帝刘协,会怎么面对他这个手握北方州郡,麾下带甲之士三十万的姐夫?
这一切从第一次、第二次党锢爆发时就注定了,桓帝之前的士人力量比现在还大。迫不得已,桓帝只能破罐子破摔,跟士人耗上了,不准一切与党人有染的士人当官。
第一次党锢影响并不大,士族的传承还在,老一辈士族一个个都是位列两千石退下来的,在民间有很大的影响力。
然后灵帝登基,大将军窦武为巩固自己的权力积极提拔士族,然后就爆发了政变。轻视武人的大将军窦武根本得不到北军、五部营的支持,让王甫一个宦官喝骂几声,跟窦武发动政变的北军、五部营就一哄而散回营去了。
第二次党锢发动,老一辈士族在这一次党锢中先后凋零,若党锢持续下去,等老一辈士族死光,新一辈士族将很难跟朝廷方面对垒。
于是诡异的太平道已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各州,张角组织的太平道三十六方同期举事,这种组织度、理念的先进,以及各方面的配合几乎是跨时代的。
尤其是各州郡的配合,一个个都当起了睁眼瞎。
最先向灵帝反应太平道情况不正常的两个人,一个是党锢政策的受益家族,弘农杨氏的杨赐,一个是宗室,被灵帝追封为中陵侯的刘陶。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之下,灵帝并没有相信杨赐、刘陶的奏章;而杨赐、刘陶察觉这么危险的事情后,并没有申诉,而是保持了沉默。
这两个人都在黄巾之乱后被灵帝封侯,严格意义来算,这两个还是军功侯。
当真的张角想着下三十六方同期举事的时候,青州大渠帅唐周意外告密。
桓帝时期已无法用常规手段遏制士族的膨胀,破罐子破摔;到灵帝时期结果还执行党锢,于是士族也开始破罐子破摔,推动了黄巾之乱。
现在就很好,地方州郡都有了常备军队,地方豪强在抵御黄巾贼的战争中名正言顺建立了部曲武装力量。士族有了遍及下的强大部曲武装,面对这样的士族,朝廷还敢发动第三次党锢?
显然不可能,自信如魏越,都不愿坐在雒阳这团火焰上被炙烤。
别看兖州现在州郡兵不到五万,如果地方郡守与豪强联手,瞬间可以将兵力推到十五万、二十万。兖州如此,豫州也不差,现在的豫州不计算陈王刘宠的军队,怎么也能动员出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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