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很久，终于在日落前停了下来。交煦坐在草地上，靠着光滑的大石，将随手捡拾的石块，丢向十步外的悬崖。交漪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缓步走向交煦，倚在树旁，打量着正在喂马的涉。

　　 交煦首先发问：“那些被杀的金氏是谁？”

　　 “老族长一脉。”涉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没有死？”

　　 “景德第一次来，给了族长不小的震动。族长亲赴雍城，找到驷车庶长，提出愿意交出谶璞，并且供出他们。条件是保留郑邑的金氏族人。”

　　 “他们呢？”

　　 “就在族长西去的当晚，偷偷走了。”

　　 “带着真正的谶璞？”

　　 “是。”

　　 “去了哪里？”

　　 涉摇了下头。

　　 “怎么可能？”交漪冷笑了一声，“不要忘了锦——除非你杀了他。”

　　 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交煦又问：“戴面具的人是谁？你们苏氏的人？”

　　 “根本没什么苏氏。”涉终于转过了头，“他们是昭氏，大阳族昭氏。”

　　 “昭氏？”交煦大惊失色。

　　 “昭——昭锦！”交漪明显比煦更加吃惊。

　　 “传说中的昭氏，是从成汤之难中存活下来的，除交氏、泰氏之外的第三个氏族，没想到他们竟活着。”涉学着交煦的样子，向溪流方向抛出几颗石子。

　　 “成汤之难？”

　　 “对。一直以来，部族首领由昭、交、泰三族族长轮流担任。值夏商之际，握有谶璞的昭氏族长琮担任首领，为了部族的兴旺，他选择帮助成汤成就大业。可是没人想得到，成汤为了永葆基业，不仅下令杀了昭琮，还要杀尽族人，确保谶璞不再外传。幸运的是，昭琮预感到自己的凶险处境，提前将谶璞的线索写进了一份诰书。后来，各地果然出现了指责和怀疑成汤的言论，仲虺于是匆忙将昭琮之诰改写，发布出去。”

　　 “之后呢，昭氏就失踪了？”

　　 “是的，据说当时非常混乱，三大氏族各自逃命，根本来不及相顾。自那之后昭氏就下落不明了。我们一直以为，昭氏灭族了。”

　　 “同为族人，他们为何这样狠毒？”交漪紧紧注视着涉。

　　 “也许，他们以为成汤之难时，交氏、泰氏没有伸出援手，所以这次该轮到我们尝尝苦头了吧。”

　　 “对了，成汤为何要确保谶璞不再外传，谶璞也可使其他部族人丁兴旺吗？”交煦急切地问。

　　 “你们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人丁兴旺、长盛不衰，只是遮掩，谶璞真正的力量是——”

　　 “是什么？”交煦瞪大了双眼。

　　 “一统天下。”

　　 “什么！”交漪、交煦同时发出了声音。

　　 “每隔七十年，一件谶璞会现世。四件齐聚后的下一个七十年，连琴将会现世。”

　　 “连琴？”

　　 “就是第五件谶璞，我们称之为连琴。”

　　 “既然是一统天下，那对我们有何好处？我们为何要去寻找呢？甚至不惜生命。”交漪问。

　　 “好处？当然是生存，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强大的势力，以保证部族生存繁衍。”

　　 “昭琮得了连琴，助了成汤，不是一样被杀？”

　　 涉又抛出了几颗石子，“可是我们还能怎样呢？”

　　 “只能寄希望于秦君的善心了。”交漪接续涉的话。

　　 “哼，善心。”

　　 “对了，你离开时留下的‘大阳所望，上章困敦’，指的是大阳四六〇年吗？”

　　 涉看向发问的交煦，笑了笑，“不，我留下的是第四件谶璞出现的时间，大阳五二〇年。我当时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哦。好远。”“你能详细说说谶璞吗？还有玉牙壁？”

　　 “你们知道，只有我们部族才能发现谶璞吧。”交煦“啊”了一声，“很久以前，大辰神感念部族始祖的虔诚，于是布下五件只能由我们部族发现的宝物。”

　　 “大辰神？”

　　 “啊——你们交氏以为部族信仰的太阳神是吧。”涉那温和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

　　 “什么！”

　　 “其实，我们部族信仰的是位于中天的大辰神。”交煦想要反驳，被交漪拦下，“我们部族的始祖是一位大巫师，能够与天沟通，理解大辰神的旨意。传说，大巫师拥有超出常人的寿命。”

　　 “比我们还长？”交煦好奇地问。

　　 “当然，很长。”

　　 “大巫师是谁？还在吗？”

　　 涉没有直接回应，“经过许多代的繁衍，族人数量有了稳步提升。为了生存，开始逐步走出大山腹地，进入广阔平原。经过了不知多少年，一位女性首领带领先人，找到了连琴。依靠宝物的力量，部族帮助一位圣人建立了王国，也就是所谓的第一王国。”

　　 “大巫师是女性？”交煦惊讶地问。

　　 “不清楚，但通常大巫师不会担任首领。”“当时，第一王国的都城内，不仅有我们大辰人，还生活着许多部族，虽习俗各异，但互相尊重。王族以身作则，体恤老弱，受到民众的爱戴。大家口口相传祖辈们拥护王族，团结一致，共抗外敌的故事，珍惜难得的安定生活。只可惜，最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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