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年初春,交煦开始组织商队,采购货物。此时的安陵汇聚了齐、燕、鲁、赵、越等各地珍奇,繁华不输临淄。
西贤听说后,提出同往。交煦苦劝无果,只好搬来交涌。
“贤啊,此次可是赴秦。”
“我的伤已经好了,您看。”西贤故意跳得很高,落地之时仍有些顾及。
“不要跳了,我们知道了,知道了。”交煦直皱眉头。
“涌父,不要瞒我了,这一次恐怕不仅仅是贩货。”
“贤啊,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我才要去呀,总不能让煦和鹊冒风险吧。”
“这是我们家的事。”
“咱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孩子啊——”
“涌父,您听我讲。我想了很久,我自己究竟喜欢做什么。经历过这一次,看到了这一切,我终于明白,生命是如此脆弱。有的人尚未成婚,有的孩子还没吃过肉,而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告别。我躲过了这一次,说不定何时会遇到下一次。下一次,恐怕就不会这样幸运了。我真的不希望在那最后一刻,心生悔意。”
“那你喜欢做什么呢?”交煦无奈地问,他已经和西贤费劲了口舌。
西贤露出了腼腆的笑容,“我喜欢去到各地,去看不同的人,不同的风景,去经历不同的事;还喜欢与人聊天,听精彩的故事,奇怪而迷人的想法。”
“明白了,可是等到下一次不行吗?你往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涌父,她们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嘛。”西贤抄起交涌的酒碗,猛地喝了一大口,“我自小多病,下不了地,身体又弱,拿不了剑戈。号称是西家的接班人,可哪一次经商不是靠着葛叔和诸位伙计。我在这个家,完全就是个累赘。”
“贤啊,不能这样讲。”
“不,父亲、母亲、兄长还有嫂子对我很好,可那都是在可怜我。他们都盼着兄长回来当家。我什么都不如兄长,什么都不如。而且,就连我最引以为傲的广博见识,在鹊的深刻面前也一无是处。”西贤耷拉着脑袋,“涌父,这一次,我想靠自己。”
“你当然可以。不过这一次,路途太远。”
“看来您也不相信我。”西贤急得起身,可马上以为不妥,便又坐下。
交涌犹豫了一下,仍旧问:“你的父亲会准许你离开吗?”
“涌父放心,我与父亲讲好了,才过来的。”西贤面露喜色。
“这样吧。”交涌无奈地说道,“不管到哪里,只要货物售完,你必须跟随伙计回来,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上你。”
“你们不回来吗?”
“我和煦晚些回,你带上鹊。”
“一定。”西贤喜上眉梢,正欲饮酒,转而不解地问,“怎么?鹊也去?怎么能让她去呢?她可从未离开过齐国。”
“哼。”交煦双手一摊,“你去试试,若能说服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啊——”西贤呡了口酒,没再说什么。
立夏临近,交望即将归来,交涌催促着尽快出发。交煦再次去找黄裳,此时他已成了独腿。
“筮什么?”
“此行吉凶。”
五十根蓍草摆在面前,十八轮演算过后,黄裳拖着长音,高声道:“乾——”
“卦辞呢?”
“元——亨——利——贞。”交煦大喜,转身要走,就听后方又是一声,“此乃阳爻。初九:潜龙勿用——”黄裳捋着胡须,甩着怪音。
“何意?”
“咳咳。”黄裳清了清嗓子,仰起头,继续捋须。交煦一瞧就明白了,掏出一枚刀币,“啪”的一声置于案上。
“请先生解惑。”
黄裳眼睛都不睁,缓缓道:“纵然是条真龙,此时也应慎重。”
“不可不往,请先生指点。”
“多加小心,不可妄动。”
“否则呢?将遇祸事?”
“非也,非也。祸福相倚。”
“何意?”交煦瞪大眼睛,急切地问。
“纵使此次无祸,祸仍隐于福中。”
“啊——”交煦一听就跳了起来,“怎么都是你筮得准呗。祸仍隐于福中?总要有件祸事等着我呗!那我是此次遭遇祸事好呢?还是下一次?说话呀!”黄裳目瞪口呆,交煦拿回刀币,气呼呼地转身而出。
转一日,吉时将至。交煦紧握熠儿的双手,讲了许多。交时不敢直视琪已经湿润的双眼,只听她反反复复那一句话,“回来,一定回来啊。”交涌将当阳弓捧到琪的手上,嘱托她亲手交给望儿。洛儿张着大大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一个个悲伤的神情,偶然间唤了一声,见无人搭理,便又蜷缩到一处,死死盯着前一日与她讲了无数话语,亲了她无数次的怪老头。
车缓缓前行,身后传来带着颤音的歌谣:“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马车前行了三里,交时听到的声音丝毫没有减弱,“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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