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浓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的云层层层散开,明媚耀眼的阳光重现世间,将其温暖洒在每个人身上,恍惚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臆想的一般。
炽邪和死亡军团均被彻底封印,一切归于原始的静谧。
但我犹觉得彻骨的寒冷,冷到我想紧紧蜷缩起来,那些细碎光点像是他的回忆碎片一般,完完整整地进入了我脑海里,让我想起了过往的一切,想起我与他曾经历的点点滴滴,想起我曾答应过他,要一直陪在他身边,想起我要他等我……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落锦蹲在我身前,似乎想安慰我,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能想象到幸免于难的世人会如何对仙人们感恩戴德,顶礼膜拜。
但不会有人知道,为他们阻止了一场灭顶的浩劫的不过是一个和他们一般,原本世间一个极其普通的男子。
不会有人记得,世上曾有那么一个人,名为司浩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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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而至的惊呼并未让我回神,落锦扯着我的手让我看的举动并未让我回神,让我回神的是眼前蓦然闪现的一道浓重的色泽。
那道色泽蔓延了天与地,人世、妖界与鬼界,并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硕*大的圆形。而圆形中央是发丝张扬、美艳绝伦的狐妖浣纱,绿色的血液从她身上不断流出。我认出,这是灵魂召唤阵。
她在这满眼的诡异色泽中对我笑:“或许我所有的都比不过你,但有一样,是你做不到的。”
我一时不明白她这言语的含义,只怔怔地看着她。
她亦回望着我,朱唇微启,开口,一字一顿道:“我狐妖浣纱今日在此起誓,愿以此不死之身、此灵狐之血、此千年修为,同六界共主做交换,换回司浩淼之魂魄。至此,天界共主与我灵狐一族再无纠葛。”
天际传来一阵空灵之语,分不清是男是女:“九尾狐,你乃本座座下狐妖之主媚姬一脉,至今唯你一只幸存。本座欠媚姬一个承诺,你之请求本座自会应允,但若你做出此等交换,会形神俱灭、无知无觉,再无逆转之机。你可想好了?”
无字天书*记载,六界共主,创六界,有不死之身,却只有神识,并无实体,唯一能伤他的乃是六界对他的污蔑之语。他最后一次出现乃是数万万年前的六界大战,座下狐妖之主媚姬为阻止他自戕而亡,自此他亦销声匿迹,再不问六界之事。一向只存在于神话中的他,今日却出现在此,在场之人无不震撼难当,纷纷叩拜。
“世上本无没有代价便可做成之事。这是我唯一的祈愿,”浣纱面上带着看透生死的笑,“请主上成全。”
我没有想到浣纱对司浩淼竟情深至此,是我低估了她,也轻看了她。
召唤阵于瞬息消失,而浣纱的身影也随之消散,她的话音最后飘在我耳畔,像是最后的诅咒:“世上之事无一不需要付出代价。我以自身换回他,他的灵魂自然会刻上我的印痕。今日我便与你赌上一赌,我赌,终你一生,他再也不会爱上你。”
或许她像以这样的言语来伤害到我,让我痛苦。
但她不会知道,我一点都不害怕。
他不会爱上我又如何?终归他没有烟消云散,终归我还能见到他,而这便足够了。
我与浣纱,从来做不成朋友。
但此时此刻,我却真的感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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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沧迭山顶端,站在邺城内最大的庙宇面前,竭尽全力才推开庙门走进去。
那日,我出现在司浩淼面前本为成全他与南宫思悠的姻缘,却没想到我在拆了司浩淼与浣纱的姻缘的同时亦将这姻缘线的一端绑在了自己身上。我扪心自问,若我早知道结果,那一日还会不会选择下沧迭山,答案是——会。即便我与他走到今日这般局面,可我却还是想要遇见他。
沧华告诉我,失去记忆后的我无法读司浩淼的心是因他不想让我知道司浩淼便是漓澜琴,用术法屏蔽了我对他的感知。我的修为差沧华不知几多,他做了我自然察觉不出。若我能早些发觉,不知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我初初醒来那一日,沧华拉了他出门便已然告诉了他他与漓澜琴的渊源,可当时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排斥道,“那与我何干?”愤愤然进门,却听见我对子夷说:“无论我是否爱过他,终究我爱你在他之前,若我想起一切,我的选择也定然是你。”
青云山,马车之外,沧华再次和他提及此事,他面上带着徘徊不定,却终究道:“我尽力而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不过是因为我断了他的念想,是我逼着他成了一个牺牲自己挽救苍生的英雄。
我伸手抚上眼前恢弘的庙宇的墙面,妄图感知司浩淼曾留在上面的印记,却什么都感知不出。这是司浩淼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他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那日将我激走后,便回了邺城,亲手设计图样并请了能工巧匠为我建造这庙宇,时至今日终于完工。格调并非他一贯喜欢的铺张浪费,奢靡繁华,而是完全按照我的喜好而来。我喜欢热闹,这庙宇里便处处都是奇花异草,檐下一只巧舌的鹦鹉不停叫着:“如许、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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