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姒高考完的时候，没有在学校过多逗留，直接去了医院。

　　 杨燕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曾经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如今一根都不剩了。

　　 她看到雪姒来了，非常高兴，想坐起来，最后在仆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她看向雪姒的眼里有柔情，有怀念，也有爱。

　　 “蔓蔓，跟你爸爸，真是越来越像了。”

　　 雪姒点了点头，握住她的双手。

　　 “阿丘……你看我们的女儿，比我们谁都过的要健康，要快乐呢。”杨燕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陷入了回忆之中。

　　 慢慢地，她看向雪姒，目光温和：“蔓蔓，妈妈想了很久，我还是觉得，你过的快乐就好。”

　　 “你喜欢这个家也好，不喜欢也罢，我不会逼你离开这里，也不会不想让你离开。”

　　 “随心而动吧，无论在哪里，带着妈妈对你的爱，那都是家。”

　　 雪姒轻轻地抱了抱杨燕，没有说话。

　　 她坐在杨燕的床头，左一句右一句地闲聊着，再次问起了很久之前的问题：“爸爸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你爸爸啊，是个很好，很棒，很温柔的人。”

　　 杨燕只觉得视线逐渐模糊，但她知道，那是泪水，却不知道是谁的。

　　 也许是她的，也许，是他的。

　　 “他是做什么的。”

　　 “你爸爸，是个画家，尽管很穷，但赚到了的钱，都会给我。”

　　 “那他一定很爱您。”

　　 “是啊，他很爱我，”杨燕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雪姒，“我也很爱他。”

　　 祁父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母女二人说话，他没有表情，只是比以往更加沉默。

　　 雪姒看着母亲，突然转过头，看向祁父：“爸爸，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杨燕像是听到了什么词有了反应一样，突然呻吟道：“爸爸？是你爸爸来了吗？让我看看，我想看看他……”

　　 看到祁父之后，杨燕忽地平静了下来。

　　 “是你啊。”

　　 祁父走到她的身旁，缓缓地，跪了下来。

　　 他来到她的耳旁，轻轻道：“阿燕，我放过你了。”

　　 “你去找他吧。”

　　 “在那个世界，好好过。”

　　 杨燕歪过头，莫名其妙地，泪如泉涌了起来。

　　 他放过她了。

　　 他不会再绑着她了。

　　 不会诅咒她，让她生生世世都和他捆在一起，他让她去见她的阿丘，让她去有自己的生活了。

　　 “祁临，你毁了我半辈子，你……你……”

　　 “对不起。”

　　 “那你爱过我吗，一分一毫，你有过吗。”杨燕看着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她曾经问过无数遍并得到否定答案的问题。

　　 祁父沉默了。

　　 杨燕却释然了。

　　 爱过也好，没爱过也罢。但她爱过他，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尽管没有后果，没有结局，但至少，她又遇见了阿丘。

　　 是阿丘给了她新生。让她不再拘泥于爱而不得的痛苦。

　　 也许，祁临唯一爱过的，只有那个美的张狂，艳的不可方物的女人吧。

　　 他允许那个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把她关在了他绝对隐蔽的住处，忘了他视若珍宝的工作，日日夜夜地不再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

　　 那是她见过他唯一因为一个人疯狂的日子，她厌恶他的同时，却也隐隐地羡慕那个女人。

　　 也许，只有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的爱。

　　 杨燕闭上了眼睛，她知道，阿丘已经来接她了。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但如果看着你快乐我也会快乐，看着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话，那可能就是爱过吧。”

　　 “但是杨燕，我并不惋惜你要离开。”

　　 “因为我知道，真正适合你的人，他不在这个世界。”

　　 祁临的话像他平日一样冷静，可是细听的话，底子里带着浅浅的温柔。

　　 杨燕最终笑了笑。

　　 他放下偏执了，很好，很好……

　　 雪姒看着杨燕已经离开，也蹲了下来，吻了吻她的脸颊。

　　 祁宴赶到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处理后事了。

　　 他看见低着头走出来的雪姒，走上前去：“燕姨走了？”

　　 雪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祁宴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和道：“别难过，还有我呢。”

　　 雪姒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她其实不难过，但是为了更好地融入这个角色，她只得作出这样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

　　 她之所以不难过，是因为她知道，杨燕不是杨燕。

　　 杨燕虽然死了，但拯救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灵魂吧。

　　 那个客户一定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了。

　　 希望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能够更真诚、更坚强地微笑，无论生死与否，都能够快乐和释然。

　　 祁宴看她一直不言不语，抿了抿唇，有些生硬地道：“别难过，燕姨肯定也不希望你难过。你好好的，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时，祁父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对着二人说道：“你俩吃饭没？没吃的话先去随便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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