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恍惚间，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克孜尔石窟的壁画上，佛祖向跪地的魔女伸出手，一脸慈悲。

　　 佛祖或能渡化魔女，但在这人间，唯有人人自度。

　　 他修长白皙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好久，终于有另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慢慢地伸了过来，十指紧扣，交缠在了一起。

　　 “摩诘，我可以。”

　　 “好……有这一句，就当所有你欠我的都还了……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你欠我的……夫妻对拜。”

　　 王维执着她的手，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的温柔缱绻，眼神温润而明亮。

　　 阿宛对上他的视线，两两相望，撞进他颇具深意的眼神里，心跳莫名地加速。她耳朵一热，却梗着脖子嘴硬道：“那……拜完之后呢？”

　　 王维盯着她看了好久，嘴角勾出一丝坏笑：“ 礼成之后，当然是洞房花烛……”

　　 阿宛怔了一下，眼底又涌出莫大的委屈：“从前……从前，都是你把我推开的……”

　　 她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看得王维心里一软。

　　 从前，他有太多顾虑，瞻前顾后，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唯独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过，在龟兹人眼中，若一个男子将女子一次次推开，那是多大的屈辱。

　　 他缓缓起身，略略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又抬手理了理阿宛的素白禅衣，用自己的一支素簪将阿宛的头发盘起。阿宛轻垂着眼眸，嘴角勾起，安静地任由王维帮她整饰。

　　 她浓长的眼睫上沾了泪，越发漆黑密长，随着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不住地颤动。

　　 王维轻轻地在她额上一吻，浅笑道：“也不拘什么颜色的衣服了……就这样吧，我再也不想等……“

　　 说着，他郑重地退后了一步，抬起双手高举放在了额前，弯下了腰。阿宛亦同他一样，郑重其事，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这三拜，在佛前，在灵前，在彼此之间，虽隔了千山隔了数年，终在这一日圆满。

　　 此时，天地间风雨如晦，一片酣畅淋漓的雨声， 却比那他们曾听过的万千丝竹，琴瑟筝鼓都更为悦耳，悦心。

　　 二人直起了腰，都看着对方在微笑，却也都在笑意中肆意地淌着泪。

　　 良久，阿宛一步迈向他，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滚烫，贴着她脸颊的脖颈处更是烫得吓人，阿宛心疼地抬起头道：“ 摩诘，你先躺下……”

　　 王维将头埋在她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的馨香，笑道：“……这么快就要洞房花烛吗？好，那我陪你躺下……”

　　 阿宛哼了一声：“都生病了……还……还……”

　　 王维不管不顾地搂得更紧了，叹道：“从前，就是想得太多，总有这个那个的顾虑，才……如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他用力地把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无视她微微的挣扎，只牢牢搂住她的腰，炽热的唇覆上了她的唇，用力地撬开她的唇齿，舌尖缠绕，将她未说完的话都堵住了，化作喘息。

　　 二人相拥着躺到了榻上，他的那只素簪快要承不住她一头乌黑微卷的秀发，一半的青丝凌乱地拖在枕边，却似一条条黑蛇往他心里钻，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滚烫的吻一个个落下，空着的手将她的腰紧紧控住，不住地往自己怀里按去。

　　 阿宛抚摸着他滚烫的身躯，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娇羞与心疼在她脑海中交战，终于鼓起勇气，大胆搂着他滚了半圈，两人面对面躺着。

　　 王维略带惊讶地看着阿宛，她脸上一片酡红，眼里全是羞色，却用胳膊撑起了半个身子坐了起来，轻轻将手指压在他的唇上，轻声道：“你不要动……我来……我来做你的药……“

　　 她直直地看着王维，半坐着身子，伸手拔出那支素簪，秀发如瀑布般泄下；她手微微发颤，却神情坦然地拉开了禅衣的衣襟，慢慢褪去……她极浓密的头发顺着她浑圆如白玉的肩膀滑下，遮住了她只着了一件抱腹的泛着莹润光泽的身躯，半边身躯隐在暗中，半边愈见白嫩如玉，微微带着水光，柔嫩地如同婴儿一般细腻脆弱。

　　 王维深不见底的眸子墨色翻涌，喉结耸动，几乎忘了怎么去呼吸。

　　 阿宛面带羞色，垂眸捞起他的手缠绕到她的背后，含羞道：“这最后一件……要你为我除……”他心领神会，修长的手指摸索到抱腹的细带，略略一停，然后用力地，近乎疯狂地扯开……

　　 红烛高烧，照见这一地散落衣物，榻上交叠的两个人影，一室旖旎。

　　 阿宛在今日才重新认识了王维。

　　 已通晓人事的她，却依旧抵挡不住他的热情索取。

　　 她从来不知，平日里恬淡温和的他，在床第间比起裴迪来，更像一只野兽，而阿宛，就是想要仓皇逃跑却无处躲藏的猎物，在他的身下气喘吁吁地挣扎求饶，却换来他更凶狠的惩罚。

　　 阿宛的手被他握住，抵在了头顶，十指交缠，实在挡不住这一波波滚烫的热浪，微蹙着眉，贝齿轻咬着下唇，另一手死死地攥着榻上的床褥，不由自主地讨饶道：“摩诘……我不行……我………”

　　 王维轻轻地笑出了声：“是你说，要做我的药的……”

　　 他喃喃地在阿宛耳边说了许多情话，手指四处游走，身躯缠绕，肌肤相贴。他身上一层层薄汗沁出，与她的汗黏腻在一起，灼热的气息覆上了她的全身；他的唇一点点地辗过她的脖颈，她优美而精致的锁骨，散落的头发划过阿宛赤裸的肌肤，带着他的吻一起落在了她的背上，肩上，她的臂膀，她的胸口……

　　 一簌簌烟花在她身体里升腾起来，她眼神迷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终于再不挣扎，只紧紧抱着他，与他一起沉溺在这无边的夜空里。

　　 窗外雨收风歇，流莹一般的月亮从云缝里斜洒出清辉，天地一片澄明。微风入帏，月照纱窗，榻上依稀飘荡着兰麝之香。

　　 二人静静拥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王维轻轻拉起一缕他的头发，与阿宛的一缕发丝绕在了一起，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笑道：“阿宛，这便是我们中原的……结发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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