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打盹是有原因的。

　　 后面那辆，是懒惰没话说，打个哈欠倒头就睡，自动开启静音勿扰模式。

　　 那嫉妒一个人干坐着温习药理，时间一久自然也蒙生了困意，脑袋一点便睡了过去。

　　 琉因正在构想伟大宏图，让师妹心动的一百个小妙招，脑袋小小想法多多，一不小心给自己cpu干烧了，超负荷运行强制进入深度休眠。

　　 三个人全灭。

　　 前面这辆，是菩然不说话后气氛越来越尴尬，暴怒便提议让小师妹站出来说几句，菩然特别包容他们。

　　 真是的，看在你们这么诚心求我的份上，我就说给你们听好了。

　　 于是她合起手掌虔诚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贪婪：“……”

　　 暴怒：“……”

　　 一切污秽皆被洗涤，灵魂都升华到进入忘我境界，眼皮越来越重，“啪嗒”一下合上，睡得不太好，因为梦里小师妹还在念。

　　 车到定远侯府，菩然一瞧车里睡得迷迷糊糊的二人，叹息摇头。

　　 真拿你们没办法，还是我去敲门吧。

　　 下车→敲门→见仙家→牵手手→走远远

　　 全程无比丝滑，只剩门卫汗颜的在裤腰带上勒紧脑袋，去叫醒这一位位大人。

　　 菩然现在跟仙家待一块，那是哪哪儿都快乐。

　　 马车里的人这段日子看腻了，猛的一下切换到傲慢这种口味，她感觉自己审美疲劳的眼睛又好了。

　　 而且心里也舒坦，剔透高洁就像朝圣神山之上的谪仙，仙诶，秒了一切！

　　 虽然她在仙佛之间举棋不定，但不管是西方的圣，还是东方的神，人家全是真心对待。

　　 如今她的真心已经换来了仙家的真心，那佛祖还不是指日可待吗？

　　 雪花纷扬，傲慢暗道自己冒失，来迎人时怎么没带一把伞。

　　 他牵着菩然加快脚步，一言不发，只是攥紧她的手传达自己这份隐秘的情愫。

　　 感受到男人的用力，菩然又笑着喊了一声：“仙家。”

　　 傲慢不仅面皮薄，耳根也薄，绯色恰如红霞铺开，浅浅晕染一层，似雪中寒梅，漂亮的紧。

　　 羞意来的快，蝉翼般的雪睫也跟着一颤，鬼使神差道：“我若老了，皮囊不好看了，你可还会如此唤我？”

　　 “当然。”

　　 菩然掀眸看他，见他眼底少有的漫起执拗。

　　 是对这个称谓的执拗，每叫一次，他的心都会如同浪花起伏一次。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以为我只是因为你的外貌才如此唤你？”

　　 对方抿紧唇，算作承认。

　　 傲慢么，小仙男一开始就自恋，他最引以为傲的外表要是迟暮老去，他可还能在她心里当得起“仙家”二字？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神佛吗？”

　　 她目视前方，曲廊落雪，池塘覆冰，不知怎么的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傲慢低声：“不知。”

　　 “因为人人皆可成佛，修善与觉悟，慈悲与智慧，无我与清净，证悟之后，我们便把到达这种境界的人称之为佛。”

　　 佛的本质是人，出发点也是人，而神一样如此。

　　 曲廊下她的脚步停了，转过身来看银白的晶花飘落湖面。

　　 傲慢随她一同停下，难得的腾出时间来赏景。

　　 “神仙的本质也是人，创世神女娲、战神蚩尤、谷神后稷……功绩、影响、贡献，他们为百姓造福，赢得百姓的簇拥和信仰，百姓便将他们推举成神，香火供奉。”

　　 天庭上的那些人，别管是李靖还是哪吒，又或是二郎显圣真君，最初都是人，封神之后才成为神。

　　 话到这里，菩然将眸光转向傲慢，半空中二人的视线不期而遇。

　　 “定远侯宋知渊，拼死守城绝不退让一步，哪怕自身掉落泥沼也未妄自菲薄堕落，依旧倾力庇护守得百姓无虞。”

　　 随着她的话音，对上那双溪水清泠的眼眸，傲慢的心开始失了频率的狂跳。

　　 “你的功绩配得上百姓的香火，如何当不得这声‘仙家’？”

　　 傲慢想过这声仙家，或许是她的玩笑为讨自己开心，又或者是被皮囊迷惑，唯独没想过她是发自肺腑的，将自己敬做神明。

　　 他的眼睛被风吹的干涩，金瞳像是阳光洒落波光粼粼的湖面，涟漪轻泛，眼尾不知怎么的就红了。

　　 怎么会有人把刻有奴隶印记的人当做神仙呢？

　　 当然有啊。

　　 眼前人就是。

　　 久别重逢，刚一见面她就毫不客气的把傲慢的心湖搅得一团乱，水纹鸣颤，心尖烙痕，怕是一生难消。

　　 银发神明侧过身来，唇边的吻郑重又圣洁的印在她的眉心。

　　 菩然眨了眨眼，没有料到这一幕，只是觉得被风雪浸凉的眉心，有温暖轻柔的羽毛扫过。

　　 她把傲慢视做神明，却不知自己也是别人心上的神。

　　 这一吻是永恒不变的誓约，从此傲慢的心间只会供奉她一人。

　　 “走吧。”

　　 喉头滚动间，他再次牵起她的手抬步向前走。

　　 菩然偏过脑袋看他，侧脸线条也是清晰好看。

　　 哎，对比太明显了，越看越觉得二师兄像妖道了。

　　 哦对，得写封信通知那俩从赤昭回来。

　　 “仙家，帮我备好小皮鞭。”

　　 傲慢唇边倾泻一丝笑意：“又想抽谁？”

　　 “二师兄。”

　　 “那为你准备十条够不够？”

　　 “十条？这可真是太棒了！”

　　 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啪啪鼓掌。

　　 “还有一件事，这次我去青旋，居然偶遇师父他老人家了！”

　　 “那李老呢？”

　　 “他……”

　　 脸上的表情骤然凝滞，菩然脑袋卡壳。

　　 师父呢？

　　 “我翻花绳给他搞忘了。”

　　 傲慢：“……”

　　 “本来我们是要一道回来的，我也想回去接他的，可是六师兄找我翻花绳，翻着翻着就忘了。”

　　 “不关你的事，是贪婪的错。”

　　 “真的吗？”

　　 “真的。”

　　 “那我到时候就这么跟师父说。”

　　 “……”

　　 傲慢沉默，抱歉贪婪，好自为之。

　　 菩然也不太担心，人在林府，小弟林南熙肯定会好好招待他老人家，备好马车给足盘缠，师父自己就能快快乐乐摸回来。

　　 这么一想，心中最后丁点的负罪感也消失了。

　　 哎呀，我们佛家主打的就是一切随缘啦～

　　 李老：我呸！

　　 小老头泪洒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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