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卫国来到黄石卫生学校的大门前,那扇大铁门已不见踪影,门柱子的牌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通往教室和宿舍的水泥路上堆满了碎罐头瓶玻璃垃圾,透过没有玻璃的门窗可以看到教室原来的隔墙都打穿了,房间里到处是瓦砾、碎玻璃……听说学校解散后这里办过水果罐头加工厂,后来就荒废了。
沿着那条用石头铺就的路缓缓向上走去,便能看见紧挨着山坡的一幢二层楼房。那曾是学校职工的宿舍。父亲曾经住在二楼靠东面的第一间,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学校的大门和大门外的篮球场,可以看到学生们周末走出大门走一小段路向右拐,去大坝下的公交车站回城里。
筱雨和她的母亲住在第六间。
“你吃凤凰蛋吗?”那是在门口,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凤凰蛋?”他看着她那张漂亮得近乎完美的脸蛋,迟疑了一下。
“就是孵化过的鸡蛋。”她笑着解释道。
曾卫国摇了摇头,“我不吃鸡。”
“那明明是小鸡嘛!我妈把毛拔干净就往嘴里塞,好恶心哎!”她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孩子气的嫌弃表情。
还有一次,李老师来到他工作的办公室叫他刻复习资料,她跟在后面看他刻字,惊叹道,“哟!你的字好工整啊!”
“这是仿宋体,一笔一划的刻。写字我也写不好。”
曾卫国很想把字写好,可是怎么都写不好。
“我可以刻吗?”
“可以的。你试试。”
筱雨坐到桌子前面拿起笔又,迟疑了一下又放下了,“我的字蹩脚,很难看。”
“能不能刻歌曲?”李老师问。
“可以。”
“过两天你帮我刻《红楼梦》的歌曲。”
“好。”
“高考复习资料能刻吗?”
“可以啊!”
“等我下次回家借来了,你帮我刻一份。”
“好。”
“在这里好无聊啊!你有小说吗?借我看看。”
“家里有。”
“家里有有什么用。”
“你有想看,我可以给你去借。”
“你现在就去借。”筱雨背靠在曾卫国的背上像猪蹭痒痒似的,“你去,现在就去。”
水库管理局放电影,曾卫国推着自行车在大门口碰到了筱雨。
“你去哪?”她问。
“看电影去。”
“啥电影?”
“《野火春风斗古城》”
“我也要去。你等我一下,我去跟我妈说一声。”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转身跑开。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裙子下光滑白腻的小腿和穿着白色凉鞋的两只脚,像小鹿一样跑跑跳跳的向那两层小楼跑去。
黄昏时分,他骑着单位的自行车,载着她行驶在去水库管理局的路上。一路上,前去看电影的学生们络绎不绝。由于人多,车子有些摇晃,她坐在后面,两只手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那一刻,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幸福与甜蜜。
电影在一间宽敞的大会堂里放映。那些带靠背的长椅子上都坐满了人,他们只能站在后面的位置。然而,却有四个小混混,拿着一支四节电池的手电筒,肆意地照向筱雨的脸。
“嗨!别过分了啊!”曾卫国愤怒地喊道。
电筒那强烈刺眼的光线射了过来,又照射到筱雨的脸上。那光线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和雄性动物守护领地的本能。他毫不犹豫地挥拳朝着对方的脸狠狠地打了过去……
到了她毕业那天,他站在二楼的窗前,默默地看着她和她母亲离去的背影,一点点地远去,消失在拐弯处。
他鼓起勇气,拼命地追了过去,终于在车站追上了她。他颤抖着双手,把早就写好的情书塞到她手里,那封情书承载着他所有的爱意与期待,像是他的一颗真心,捧在了她的面前。
“什么呀?”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像是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他心中那团炽热的火焰。
那时,他的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一片乌云,悄悄地笼罩在了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后来,他收到了她的回信:
哥,你太过分了!我们现在还年轻,应该好好学习,将来为四个现代化做贡献。
那简短的几句话,如同判决书一般,将他的爱情梦想彻底击碎,只留下一地的心碎和绝望。
……
“你找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从父亲曾经住过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上下打量着曾卫国。
“哦,不找谁。”曾卫国回答道。
曾卫国感觉身心俱疲,心情低落地回到水库大坝下,在靠近公路边的一间小旅馆住了下来。
他站在三楼的窗前,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大坝。这是省内最大的水库大坝,是一市三县三百万人的饮用水水源。
他之前在大坝下面徘徊了两三个小时,还去了溢洪口,试图寻找一处能钓鱼的地方,然而却一无所获。反而看到几处水库内禁止钓鱼的告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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