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只有医疗仪器规律冰冷的滴滴声。
“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沈吾之将手搭在她肩上,声线低沉。
黎衾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眼神定定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与她无关。
“万一晚上爸爸醒过来了怎么办?”
“你先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黎衾睁着空洞清冷的眸子看他,“我想陪着他。”
“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身后的男人语气平静却又坚决。
今天他一直跟着她忙前忙后,应该也是累坏了。
黎衾开始和他晓之以理,“你跟我不一样,我现在放假不用上班了,你公司还有那么多员工等着你主持大局,不能掉链子。”
她继续淡淡道:“这里是医院,没什么不放心的。”
半晌,身后的男人揉了揉她的肩,“我明天给你请个看护,别让自己太累了。”
黎衾点点头,扯出一抹笑意,“好,路上注意安全。”
不久,病房再次回归到一种无声的死寂中,黎衾伸了伸手,勾住病床上那根粗糙的手指,静静侧靠在床畔。
为了更好地照料姚振华,即使已经有了看护,黎衾也是几乎全天都待在病房里。
怕她忘了吃饭,又怕外面的饭菜不合胃口,沈吾之每天让桂姨送饭来医院,顺便给她带来换洗的衣物。
然而,等待昏迷的人醒来是个无比漫长却又看不到一点亮光的过程。
如果最开始那几天是怀揣着忐忑,那么时间越长,她原本的希望就会变得更加微弱、渺茫。
像是坠入了看不见底的大海里。
一周后,姚振华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决定去一趟学校。
“黎老师,这个学期的学生评价反馈上,孩子们都对你打分很高非常喜欢您,您确定要离职吗?”
和她说话的是当初招她进来的那位老师。
她突然想,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有始有终?
“家里突然遇到了点事儿。”她艰难挤出一丝笑。
黎衾的专业水平和教学能力非常不错,公开课也很出彩,她为黎衾的离职感到可惜,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看她像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人事老师没有再继续挽留,在离职申请上盖了章。
“祝你前程似锦。”
黎衾也伸出手,“谢谢,也祝您工作顺心,祝学校桃李满园、更加辉煌。”
走出办公楼,黎衾抬眼四周。
建筑依旧,景色不同。
假期没人的学校笼罩着一种空茫,回忆开始重叠到她入职那天。
那天草木苍翠,天色澄碧。
她不确定姚振华什么时候醒来,还能不能醒来,这将会是一段无望的日子。
她也要开始做好最坏的打算……
与其等到快开学才提离职,只会让学校措手不及,到时候招纳新老师也会是个难题,不如趁着寒假辞职,学校这边也好提前招新老师。
很奇怪,办完离职手续后身子居然莫名有些轻了起来。
黎衾前往教学办公室收拾东西,正巧碰到乔文卉领着一个家长过来办公室。
“黎老师,都放假了你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我来拿点东西。”家长在旁边,黎衾不方便将自己离职的消息告诉她。
乔文卉拿了教室钥匙带着她去开教室门,又重新回到办公室。
“乔老师怎么也来学校了?”黎衾问。
一提这个,乔文卉就有话说,“这不是宋子恩爸妈在准备离婚吗?宋子恩多半要跟她爸,她妈妈今天来就是想把宋子恩留在学校的东西带回家,说想以后能给自己留个念想。”
黎衾回忆了一下,斟酌开口:“刚才那位是宋子恩妈妈?”
上次她在商场见到的,不是这个女人。
“就是她,”文乔卉有些觉得可惜,“虽然判给她爸爸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她妈妈一点都没争取一下的,明明心里舍不得。不过想想也能理解,结了婚就做家庭主妇的人,经济能力是硬伤。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过得好一点。”
一边收着包一边摇头叹气:“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呐。”
文乔卉侧头正想问问黎衾寒假准备去哪儿玩儿,转眼人就已经拿着什么东西跑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黎衾想了两秒跑到文乔卉班级教室。
刚才那个女人已经将宋子恩东西收拾到一半,坐在那位子上有些出神。
“其实,她不介意的。”
宋子恩妈妈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她不认识黎衾,对着她有些微微愣神。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见宋子恩妈妈,不知为何,心里却和面前这个衣着简朴的女人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共鸣。
“对于孩子而言,比起优渥的生活条件,她更希望有您能陪伴在身边。”
没有什么比陪在自己最爱的人身边更重要的了。
黎衾走进教室,将宋子恩期末画的那幅画放在课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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