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容手里捏了一块枣泥酥饼,闻声转过脸来,视线中一只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带着呼呼风声,利落无比的踹向了他。
诚然,枣泥酥饼被踢飞到粉墙上,碎成了泥,他觉得自己的手约莫也筋骨碎裂了。
“菜里有毒!”她喘气道。
程皇后也脚底生风般赶了进来,抬手指向桌上一堆膳食,问他:“你用了没有?”
楚怀容对“毒”这种事已经不以为怪,神色还算镇静:“今日母后要来,儿臣自然不会提早用膳。”
“可殿下方才明明就拿了饼子吃!”蔡臻儿目光盯向他手边的半碟枣泥酥饼。
“那是从爱妃的衣橱里找出来的,不知放了多久,本宫是在看它坏了没有。”他揉了揉阵阵作痛的手指。
她一霎噤了声。
程皇后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利之气,冷声吩咐:“把皎儿的尸首送到皇上那儿去,再请太医院、内务府总管过来。”语气简直冻人心肝。
“是。”尔芹身子一抖,垂眼退了出去。
几十名御厨、宫女乌泱泱跪了一地。
“娘娘,奴才们冤枉啊!”御厨掌事磕了个头,“膳房做出的每一道菜,都是奴才亲自尝试了,才敢送到殿下这里……”
总管亲自将数根银针分别插入桌上的饭菜中,半晌过去,丝毫没有变色。
几个太医验了许久,一致得出结论:这是一种稀世罕见的毒,从植物当中提取得来。而且并非某一样植物,而是许多样混合在一起,毒性剧烈,连解药也难以配制。
程皇后头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早已崩到极致,在这一刻终于“咔嚓”一声断了。
皇帝下了朝,摆驾回了御书房。踏入室内,迎接他的是地砖上的一具猫尸。
他眉心骤然一跳。
“哎哟!这不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皎儿吗?”曹公公踩着小碎步过去,“一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会儿就没了?!”
“禀万岁,东宫的膳食被投了毒,这只猫儿先尝了,就……”小太监弓着腰,“殿下和娘娘安然无恙。”
“皇后在做什么?”他语调沉沉的发问。
“娘娘召了内务府总管和太医,正在查明。”
皇帝唇线抿直,一言不发的站立良久。
黎景宫。
大门敞着,一阵微热的风长驱直入,拂得殿内珠帘乱摇,光影碎裂。
程皇后拿过宫婢手里的一盘膳食,倏地朝她掷去。
旁边的贤妃看得嘴角一抽。
虞妃被砸得头破血流,瞋目切齿道:“你发什么疯?!”两名宫婢双手笊篱似的钳住她的胳膊。
“虞妃,你可真是无孔不入,费尽心机。”程皇后嘴角挑着一丝冷笑,“不管你是如何做到的,既然那么喜欢下毒,本宫便成全你。”
尔芹把另一盘子膳食恭敬的递到她面前,轻声说:“娘娘,请用。”
“滚!”她反手一拂,盘子摔了出去,霎时瓷片飞溅。
“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有何证据?!”
“本宫说的,就是证据。”程皇后眸光冷锐,“你屡次三番毒害皇储,足够死几百次了!”
天光昭昭,从敞开的门口透进来,照亮她眼底一晃而过惊惧又躲闪的光。
“你怎么不怀疑她?”她忽然抬手往贤妃一指,“太子若是没了,按长幼顺序就该轮到瑞宁王了!”
这般明幌幌的祸水东引,叫贤妃听得脸颊直抽,止不住翻白眼:“我正含饴弄孙呢,可没你们这么想不开!好好的闲散王爷不做,非要痴心妄想……”
“跟廑康王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程皇后眼神倏然刺向她,恨不能将她贯穿钉死:“所以,你承认是你做的了。”
虞妃僵住,紧紧咬住嘴唇,做出抵死不认的姿态。
“皇上驾到!”殿外传来尖细的声音。
她忽而燃起几分希望,奋力挣脱钳制,很快冲了出去,“皇上,皇上救我!”
她穿着白色纱袍,发髻散乱,头脸还渗着血,若不是大白天,曹公公还以为自己活见了鬼。
御前侍卫将她拦截在銮驾前。
“皇后要打杀臣妾……”虞妃跪倒在地,凄凄楚楚的说着,泪珠子也落了下来。
平心而论,往昔的她,最是惹人垂怜。
有一次她被月季花刺扎破了娇嫩的指尖,他亲自给她涂了最好的药,还下令把宫里所有带刺的花都拔除了。又有一次,她跳舞不小心扭伤了脚踝,走不得路,他便传膳到黎景宫,每日陪她用膳……
皇帝眼里波澜不兴,缓缓行下龙辇,绕过她,走到程皇后的身侧,异常平静的道:“你先回去吧。朕和她,要说会儿话。”
毕竟做了二十余年夫妻,程皇后蓦地懂了他的意思,颔首道:“那就不打搅皇上了,臣妾告退。”
“臣妾也告退了。”贤妃福身,连忙跟了出去。
曹公公守在殿门口,对着萋萋草木,唉叹。
殿内一片阒然。皇帝坐在紫檀圈椅上,话音缓慢而飘渺:“朕曾经非常的喜欢你,自你入宫以来,朕心中就再也没有别的莺莺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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