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初稿）

　　 婚姻跟爱情是完全的两码事儿，沈梦昔用了四年的时间终于认清这个道理。

　　 精确地记得，结婚第三十一天也就是蜜月到期的那天起，韩林就开始把有限的假期，让给邢警队那些正在谈恋爱，和还没谈恋爱的同事。

　　 婚后四年，没有一起看过一场电影，没有陪她上过一次街，更甭提婚前宏伟的旅游计划。

　　 他们住的是公安家属楼，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自己买米买面换煤气，自己作饭自己吃，自己守着孤灯自己睡，自己唠叨自己叹气。

　　 那些有了孩子的，则会更苦。于是，沈梦昔不敢要孩子。

　　 终于明白，邢警队的人再出色再能干，娶老婆还是要靠骗的，若是老早交底，谁会为着警嫂的名头，过着守活寡的日子呢。

　　 如今，媳妇就如旧西服，比电视电脑掉价还快。

　　 而沈梦昔也终于做了自己最深恶痛绝的事情：唠叨。

　　 婚后第三年，韩林提为邢警队副队长，工作的狂热更加变本加厉。

　　 他完全忘记了结婚纪念日，看来今天又准备忘记媳妇的生日了，夜里12点，他终于回家，脸不洗牙不刷话不说倒头就睡，沈梦昔越看越气，一个飞脚把他蹬下床，韩林睡眼惺忪坐在地上发楞，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媳妇。

　　 “我受够啦！”沈梦昔使劲摔打枕头。

　　 “累都累死了！你干什么？”韩林愤怒地卷起被子睡沙发去了。

　　 沈梦昔一人枯坐到天亮。

　　 “离婚――！”这两个字眼在嗓子里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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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韩林竟没回家，也没电话。

　　 而沈梦昔已习惯。

　　 只是睡得不踏实，

　　 中午新闻里忽然看到哈市发生恶性绑架，四名持枪罪犯绑架了一个地产商，勒索后撕票杀人，如今躲在一栋废旧大楼里负隅顽抗……沈梦昔呆坐三秒，拨通韩林手机，半天，韩林接了，声音略微嘶哑：“我说，晚上你回你妈家吃饭吧，就先在那住着，我出差几天就回来。”然后挂了。

　　 她太了解韩林。

　　 一时间浑身冰冷。

　　 翻出多年没动过的隐身衣，它依旧耀眼，依旧可以让沈梦昔想起松花江边的防洪纪念塔。

　　 废楼外围都是警车，三副血泊担架被抬上车，一个上面居然是李义勇，就是那个实习学员，那天韩林带他回家吃饭，他笑弯了眼睛喊沈梦昔“少制”（嫂子）好！，当时她笑得直不起腰，而眼前，这个青春正好的男孩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头部。

　　 沈梦昔心如刀割。抬头看到爬上云梯的两人中，前面那个正是韩林，这个不要命的的家伙，沈梦昔打赌这会儿他心里没有妻子没有家庭。

　　 沈梦昔披着隐身衣跑进楼道，上到四楼就听到里面交上了火，看来韩林已接近窗口。果然随后就听到另一阵密集枪声，静下来，战士们冲进门去。

　　 韩林还活着，但是右手腕滴着血，冲锋枪交在左手上，一脸胜利。战士们每个房间每个角落地搜查着，确定没人后，抬着四具尸体下楼撤退，沈梦昔一直站在韩林旁边，她总想找个机会先给他把手腕包扎上。

　　 沈梦昔叹口气，最先冲进来的是他，最后撤退的是他。

　　 韩林马上狐疑地转身看四周。

　　 “怎么，韩队？”战士回头紧张地问。

　　 “没什么，好象听到老婆唠叨叹气。”韩林笑着说。

　　 大家一起哄笑起来，绷紧的心弦终于松弛。

　　 沈梦昔却看到从里间闪出一人，穿着警服戴着和李义勇一样的学员牌却一脸浓重杀气。

　　 韩林转身正出门，那人突然探怀掏枪，指向韩林，沈梦昔一声尖叫伸手推倒韩林，合身扑到韩林身上，突然出现两只人手和女人人的尖叫让那人一呆，忘记了扣动扳机。

　　 那人惊愕地看着地上两只依然在动的脚，后退了一步。

　　 沈梦昔早探手自韩林后腰取出手枪，放入他的左手取代掉落的冲锋枪。

　　 那人就见地上忽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头和手，然后手枪连续响了五声，他瞪着眼睛轰的倒地而亡。

　　 沈梦昔的耳朵如飞进千百叽叽喳喳的小鸟。

　　 楼下的人听到枪声迅速返回，沈梦昔连忙从韩林身上起来，躲到墙角，队员看到倒地的韩林和血窟窿一样的嫌犯都大吃一惊。

　　 那尸体被拖下楼，韩林依然在屋子四处寻找，轻声喊着小溪。

　　 沈梦昔笑着没有露面。

　　 回家用热水好好洗了脸，洗掉了喷到脸上的枪油，化了妆。

　　 耳中轰鸣不止。

　　 其实，沈梦昔从小就怕响声，怕爆竹怕雷声，甚至怕气球爆炸的声音，但是今天，她发誓，枪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一丝一毫的恐惧都没有。

　　 韩林胳膊吊在胸前，住院了。

　　 沈梦昔一进门他就骂：“傻女人，你死了我怎么办？”这话也是沈梦昔藏在心里的，但是她从不敢提起。

　　 她笑了一下，头一次没有回嘴。

　　 昨天想好的离婚也没有提起。

　　 沈梦昔依然独自吃饭，独自面对一切。

　　 只是治疗后的右耳听力仍然不是很好，于是，韩林说好话的时候沈梦昔用左耳听，说坏话的时候就用右耳听。

　　 一年后，他们的儿子出生了。

　　 沈梦昔一个人带孩子，父母帮她很多。孩子会说话了，最常问的话是：妈妈，爸爸今天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