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城,是曾经属于河内郡的首府,号称西南汉州繁荣之最,内外城池,房舍如海,商贾往来,昼夜不绝。
如今,则是广郡的第二首府,由公子云百楼亲口命名作,东安府。
东安城,仍是内外分治的格局,这一夜内城封闭,各处府苑多已沉静入眠,唯有几座小楼仍旧亮有灯火,一处三层的纯木结构塔楼二层内,有隐约的沉稳男声传出。
“你可听明白了?确定他说的是‘随’,而非“为”......?”
“确定!哈,”另一个仿佛气喘吁吁的年轻男声似是大口喝水,而后飞快道,“这些天总听人说天倾东北,天倾东北的,可纵观天下,有胆男儿还须看我西南汉州......当真痛快!”
沉稳男声沉吟道,“敢钓天下名者......”
“吱呀......!”
房门被打开,一个稚气的男孩的声音响亮的响起,“哥哥,你这一次,定要带了我同去!!”
“胡闹!”沉稳男声喝骂道,“你们两个谁都不许去!”
“父亲无胆!我却是不怕的......!!”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塔楼内迅速重归平静......
然后,一道轻盈如风又疾速如电的身影自远处飞掠而来,在塔楼顶上轻飘飘的一点,无声无息间,便去到了数百丈之外,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夜色里捕捉到这样的痕迹。
这人高来高去,速度惊人,很快便穿过了大半座内城,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城墙,来到外城一座远离主街道路的院子,落在个二层的后罩房顶上。
这院子规模不大,也不算小,能够在后罩房里盖起个二层,再在后罩房的后面围起来个小小的后院,在东安府,也算个中等人家。
那人影停下脚步,蹲下身来,才能看清他的面目,就见他,似是十八九岁年纪,一身灰色的麻布长衫,长发整齐束在脑后,剑眉入鬓,眼若明星,一侧嘴角噙着些许歪歪的笑,正侧耳低头去听脚下房内的动静。
片刻之后,他忽的抬头,而后信手一挥,便有一道淡淡的土色光芒在半空中一闪而逝,接着,一道赤色的剑气自天际而下,直直落在他的身边,却是个工匠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面色红润,眼神明亮,只在唇上留了两撇胡须,看起来沉稳且精神,可一从飞剑上跳下来,便立刻苦下了脸来,对着少年人抱怨道,“小师叔,今日这又是哪一出啊?”
“嘘!”被叫做师叔的少年人将食指放在唇上,看了看四周,对中年男子压了压手示意他也蹲下,然后才指了指脚下,压低了声音道,“没看见我在这蹲人呢?喊什么,喊得打草惊蛇,我连日来的准备都得白费!”
中年男子撇了撇嘴,却也顺从的蹲在少年身边,道,“小师叔不是已经在此处施了障眼法的,咱们就是在此大喊大叫也无人听得到看得到,何必非得做出这样的姿态,”他嫌弃的瞅了一眼脚下,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子又惹恼了小师叔,让您大半夜的跑来折腾?”
少年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来,“且等一等,就有好戏上演了!”
以中年男子的沉稳性子,听到此处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来了来了!”少年搓一搓手,盯着后院道。
中年男子低头去看,就见这一处院子的后院围墙上,爬起来一个身型略略有些胖的男人,那人一身丝绸,一边用手按住帽子,一边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却被后院里突然叫起来的狗子吓了一跳,脚下打滑,摔了个屁墩儿。
少年在屋顶上看着哈哈大笑,也不知先前是谁让人家小声说话。
中年男子正要说话,就听得脚下房屋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神色小心的妇人从其中走出,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上,又看看四周,快步去到那狗子旁边踢了一脚,骂道,“不要叫!”
见那狗子仍是死命的叫,才去胖男人身边拍打了一下,一边拉扯着他往屋内走,一边压低声音嗔怪道,“说好了今日不来,今日不来,怎得又来了?!万一被他发现,我可怎么能有活法?!”
胖男人胆大包天,一边走一边直接就上手在妇人身上游走,讨好道,“还不是你个妖精,让咱们夜不能寐......”他探头往房屋这里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他可睡踏实了?”
妇人略略推了胖男人一把,道,“我给他喝了些安神的,不然哪里敢出来见你,一直在院外叫叫叫,也不怕被旁人抓了你,才好!”
胖男人脸上堆笑,手上越发放肆,“我的好人儿......”
屋顶上,少年旁若无人的看着,津津有味,中年男子则有些皱眉,冷眼旁观了半晌,才轻哼了一声道,“小师叔还不出手?再等下去,这一对奸夫淫妇都要进屋去了!”
少年斜瞥一眼中年男子,嘿嘿笑道,“往日里你总给我捣乱,今日倒迫不及待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枚细细小小的丹药,屈指一弹,丹药便不偏不倚的落入后院那狗子的嘴里!
正在狂吠的狗子吃了丹药舔舔嘴唇,一双眼睛肉眼可见的变得赤红,以至于身躯都似乎大了一圈,它呜呜的低吼了几声,一用力,竟将脖子上紧紧拴着的皮绳都争断了,怒吼着朝那胖男人冲了过去!
胖男人听得身后变化,一回头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便将怀中女人往后一推!
狗子双目赤红,张开大口飞扑而来,就要咬上被推倒的妇人时,忽的像是被人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飞扑的轨迹竟然诡异的发生偏转,一口咬在了胖男人的下身!
“啊!!!”
胖男人惨绝人寰的叫声穿透夜空,而妇人则觉得面上温热,伸手一抹见是血迹,竟吓得昏厥过去......
屋顶上,少年站起身来,哈哈哈的笑过以后,满意的拍了拍手,昂着下巴道,“咱们走!”
话音一落,便凭空飞掠而去,竟是凌空虚渡,御空而行!
屋顶上的中年男人看一眼脚下,见这一处院子的左邻右舍都陆续亮起灯火,已有人开门出来,才冷哼了一声,单手掐诀,御剑朝着天空中那抹遥遥已不可见的身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