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成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继续说道：“老夫可以死，但北境却不能放任曹霖胡来。”

　　 “若要找人替代老夫继续对付曹霖，阁下是唯一的人选。”

　　 说着，司马成从身上取出了一块玉圭，玉圭上刻着一只白羽仙鹤。

　　 “出发之前，陛下给了老夫在北境专行独断的权利，现在，老夫希望能将着北境巡检使的位子，以及北境万万百姓的生死，托付给阁下。”

　　 他说完，将手中的玉圭递给了李牧归，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李牧归并没有接过仙鹤玉圭，而是反问道：“司马巡检使，大成的地方官员可是不能与商会等商业组织有牵扯的，而本座，可是金蝶商会的会长。”

　　 “事急从权，规矩，可没有北境的安危重要。”

　　 司马成毫不犹豫的说道。

　　 李牧归的面色微微一动，接着继续说道：“你就不担心我最后去投靠镇北王？”

　　 司马成听了这话，顿时笑了：“哈哈哈，原本老夫的确有这个顾虑，但在见过阁下之后，便没有了。”

　　 “哦？”

　　 李牧归抬眸看向了他。

　　 “阁下非池中之物，风云一来，必会化龙，岂会久居人下？”

　　 司马成反问道：“阁下觉得，曹霖容得下阁下这等人物吗？”

　　 而在他的心底，却也是深深的叹息一声。

　　 若非他实在是没法子了，是绝对不会愿意将这北境巡检使的权利和名义交给这位蝴蝶君的。

　　 因为一切正如他所说。

　　 蝴蝶君气贵如至尊，有移天换日之气魄，不会甘于人后。

　　 镇北王是如此，那陛下呢？

　　 陛下能获得他的真心效忠吗？

　　 当然，陛下余威犹存，他不敢造次。

　　 但陛下之后呢？

　　 司马成还记得自己与天庆帝的那最后一面。

　　 陛下伤已入骨，却还要苦苦维持着大成武道天命。

　　 如此消耗之下，究竟还能撑多久，已是未知数。

　　 一旦天崩，这蝴蝶君手握北境军、政、财大权，还能安分得下去吗？

　　 不过，他如今却是考虑不了这么多了。

　　 将来若真是天下大乱，北境落到蝴蝶君的手上，总比落到和魔道勾结的镇北王手上要来得强。

　　 从蝴蝶君能够接纳北境呼和残部，便可看出其气度之超群，胸襟之广阔。

　　 因此。

　　 实际上，是他求着蝴蝶君接下这北境巡检使的位子，求他从镇北王曹霖和海外魔道的手中，救下北境的万万黎民百姓！

　　 李牧归看着面前这个气息虚弱，但眼神坚毅的老者，眸光闪烁，为之动容。

　　 这北境巡检使的位子，意义非凡。

　　 自己若接受这一位子，别的不说，名义上便足以与镇北王分庭抗礼。

　　 若天下有变，自己更是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北境之主。

　　 这可是大成五分之一的天下啊！

　　 “北境的百姓……”

　　 李牧归低声喃喃道。

　　 来到此方世界如此之久，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位高权重、实力非凡的强者，会将百姓的生死牢牢的记在心上。

　　 “好，这北境巡检使的位置，本座……我接下了！”

　　 李牧归接过仙鹤玉圭，郑重的对着司马成拱手。

　　 司马成欣慰的点头：“好！好！老夫相信，镇北王绝非阁下的对手。”

　　 说着，他迟疑了一阵后，又从身上拿出一物。

　　 是一枚白玉扳指。

　　 “此物之中，蕴藏着老夫毕生所学，阁下日后若遇上读书种子，便将此中真传交于他吧。”

　　 司马成将扳指推给了李牧归。

　　 李牧归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北境巡检使，竟是个儒家修士！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儒家修士。

　　 民为贵，社稷次，君为轻。

　　 这是儒家亚圣义学的主张，其中还融合了数千年前墨家的一部分理念。

　　 只不过，即便是在儒家内部，义学向来也是被主流的礼学、仁学所打压。

　　 怪不得司马成要将这一身学问交给自己，代为传下去。

　　 李牧归若有所思。

　　 若是真留在儒家书院之中，恐怕只会被束之高阁。

　　 “好。”

　　 他收起了这枚扳指：“若遇到合适人选，我必将夫子所学传承于他。”

　　 司马成闻言，面露感激，然后朝李牧归拱了拱手：“如此，多谢阁下了！”

　　 说完此话。

　　 他明亮的眼神逐渐变得浑浊而黯淡。

　　 显然，回光返照的时间到了。

　　 灰败的气势，逐渐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司马成双目圆瞪。

　　 嘴唇蠕动，轻声说道：“看来，老夫的时间要到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惜、可惜……”

　　 他伸出一只手。

　　 李牧归见状，连忙也伸出一只手。

　　 “一切，拜托阁下了。”

　　 他的生机迅速的流散。

　　 “……前辈放心，晚辈不会让镇北王和魔道在北境肆意妄为。”

　　 李牧归面色肃然。

　　 也不知道司马成有没有听见这一句话。

　　 只是他身上的气势下落得更快了。

　　 李牧归想要输入一些真元和五行之气支撑他，却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他的伤势实在太重，无力回天。

　　 不过片刻，他眼神中的光彩彻底消失不见。

　　 北境巡检使司马成，死了。

　　 李牧归看着这一幕，瞳孔微微一缩。

　　 心里涌现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是他与司马成见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总共说了不过十句话，花费时间不到半刻钟。

　　 但这就是这短短的一面，便令他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能够如此坦然面对死亡的人。

　　 同样是五境神体宗师。

　　 杨振江和九蚺魔君面对死亡时，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惊慌和恐惧。

　　 这位北境巡检使的气量，已经远远胜过他见过的许多人。

　　 北境巡检使司马成，一位值得敬佩的人。

　　 李牧归调动体内的水行之气，一股柔和而冰凉的力量从他身上浮现，席卷司马成的全身。

　　 他转头对乌苏古说道：“命金蝶商会尽快送一口千年冰魄铁打造的棺材来。”

　　 千年冰魄铁，可保肉身不腐。

　　 “是！”

　　 乌苏古也被这个大成老者的气度所感染，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

　　 当即，他恭谨的应了一声，随后就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