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论一下之后的事罢。”
他指的之后是他死后。
“你不会死……”
“家产都给志成好了。”
不等她反驳，他直接掐断她的话，接着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了。
“你，你真愿意？你不是说宁可送人都不给吗？”
她记得以前他可是说过这样的话的，当是她还气了好久。
“我那不是气话吗！”
被她这么一说江世明有些下不了面子，索性瞪了她一眼，这不挺好的吗？还问！许是因为自己快要离开人世，对江孟氏说话的语气相比之前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哦……”
“以后你也对倩梳好些，好歹为江家生了两个孩子，虽然是两个女娃，但也都是乖巧懂事的女娃。而且待志成也不错，持家也好，品行更不用说，是个贤惠知礼数的。”这点，可比她好多了。
当然他也只是这样想想，若是真的说出来，估计他和江俞氏都要不安生了。
“恩……”
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应下来了。接着江世明有嘱咐了不少事情，就真的如料理后事一般，让江孟氏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
“对了，还有那个丫头的事情。”
“丫头？”
江孟氏皱眉，是哪个丫头？叫这么亲密？
“就是那个叫什么南枝的，'自挂东南枝’的那个，那名字可把我给乐到了。”
江世明可不知道她又在吃什么无名醋了，对于何南枝，他多为欣赏罢了，毕竟小小年纪心性如此，确实难得，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多余的想法了。
“何南枝？”
“对对，就这个丫头，我与这丫头约好了，三年之内把债还上就放她离开，如果说她之后还的钱还差个几十两，就这样混过去好了，不用太过在意，这点钱江家还是有不少。”
“……”
“你这么说？”
见她不答话，江世明忍不住问道。
“她与你什么关系？”
“嗯？”
她答非所问让他一些茫然。
“不过是个小丫头，你还记着这事做什么？”
“我这不是答应过她了吗？”
他是个重礼的人，所以不愿意失了承诺。
“我看你是贼心不浅！”
她说这话时，醋“滋滋”地冒着泡泡，屋子里一片酸。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到底应是不应咳咳咳……”
话没说完，江世明就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他这一咳嗽，江孟氏周身散发的醋味就立刻消散了，赶紧上前拂着他的胸口。
他一手握拳放置口前用力咳嗽，另一只艰难地将她拂着的手挪开道：
“你，咳咳，就说你应是不应好了，咳咳……”
“好好好，我应！我应就是了！”
她被迫收回了手，看着他因咳嗽涨红的脸，眼中泛着浓浓的心疼之色。
“好，你应下就好。”
见她松口，江世明也就放心了。
“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就这样吧，我再躺会。”
他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我……”她还想再留一会……
可她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心中苦笑。
“……好罢，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煎些药材罢……”
无奈，她只好起身离开。离开时，她将烛火吹灭，背影带着落寞。
“吱呀——”
房门被轻轻合上。
屋子里一派静谧无声，偶尔会有外风从窗门的缝隙钻进一小部分，纱质的床帘轻轻摇摆着，宛若舞袖的倩女。
江世明感受着轻微的风，想着过往的种种。
原以为自己会始终做一个文人书生，最后从官为民。可哪想做了一个富商。
原以为季素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哪想，不止不成，还为此丢了性命。
果然，世事无常。
闭眼，想着心中的那抹朦胧的倩影，流下两行清泪。
罢了罢了，人间不能成的，那他就去下面再陪她走一遭罢……
屋外。
江孟氏刚出房门，就有一波人将她围了一圈，几乎清一色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们想知道刚刚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又难以开口，因为很显而易见，这事出了，江孟氏心情也一定是不好的，他们哪敢去触了她的眉头。
“走罢，我们回去。”
江孟氏也不搭理他们，面无表情对着严大娘几人道。
“老夫人……”
其中一个老仆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有可能关系到他们以后在江家如何生存。
“你有什么事？”
果不其然，他说这一话，不禁让对方的眉头一皱，江孟氏不耐烦地转过头，语气不太妙。
“刚……”
“没事，嘿嘿，就他话多，老夫人先行罢。”
他身旁有一看似比较机灵些的人拿胳膊肘狠狠怼了他一下，笑着帮他回了话。
被当众怼了一下，徐劲竹心中自然也不满了，也抬起肩膀用自己的胳膊肘怼了回去，顺带瞪了他一眼。
王子庄被他一怼，猛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下意识往江孟氏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没有被看到。”
他刚松下一口气便忍不住给了身旁不满的徐劲竹一个暴栗子。
“你做什么啊！”
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暴栗子，一瞬间让徐劲竹的不解和不满飙升到了极点。
“你是不是傻啊？没看到老夫人刚才的神色了吗？我是在帮你！”
见他这副愚蠢不堪的模样，王子庄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就是无知的妇人吗？之前我们不也这样的吗？”
此时的徐劲竹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听到他冥顽不灵的话，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推开了一步。少跟傻子待在一块，容易把智商拉到同一条水平线上。
“你是不是读书度傻了啊？这一个月过后，江家到底是谁的天下了？你别跟我说你不清楚！”
江家的人脉没有其它大户人家那样复杂，无庶出，只有嫡系，而且还是一脉单传，若是江世眀归去，这江家可是要变天了。
“这……我……”
徐劲竹哑然。
是啊，他说的没有错，现在的江孟氏已不同往日了，不能惹啊……
徐劲竹那番话出了，一众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日后，江家还有他们生存之地吗？
有几人已开始后悔往日有时的出言不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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