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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道不同

永明纪事 水罙 2602 2024-05-28 14:34

  “汝宁!”

   云礼看着她渐行渐远地身影,终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沈昭站在庭院里,没有动作。

   单薄纤细的身影在阳光下愈显得模糊起来,庭中有风穿过,吹得她略显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随时能随风而去。

   苏十三站在长廊上,握着竹杖的手越来越紧,眼神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隐隐闪过几分怜惜。他几次想开口说话,却是无言以对。

   见庭中冷风渐起,他沉默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说道:“还是让侍书跟着你回去吧。这京师之地,凶险难测。”

   沈昭没有回头,清脆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带着几分冷意,飘渺如天边流云,“云世子可曾听过一句话?”

   云礼闻言,神色微变,却依旧垂着眼眸,默然不语。

   沈昭便笑了一下,神色淡淡,眼底却是溢满苍凉,“道不同不相为谋。”

   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决绝。

   云礼只觉得莫名地一紧,心底仿佛有某个地方撕开了一条口子。他翕和着嘴角,良久说不出话来。他想迈开步子追上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仿佛便锁上了一般。

   他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昭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脑海里顿时浮现沈昭的身影来,从那幼时还是娃娃模样的她,到后来相挟之时冷静又狡黠的模样,再到后来金陵城内大雪里面含微笑,目若星辰的模样。

   一张张面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这才发觉,原来这许多年,他竟是惦记着的。

   所以才会三番两次地拜访沈府,才会在知道她去了豫东学府后,迫不及待地赶过去,才会在她遇险之后将身侧的护卫送过去,才会在侍书一次次将毫不重要却关乎她的细枝末节传来时选择默许。

   明知从海上来的那艘船惹人起疑,却任毫不犹豫地接下。明知那份万民书不该写,却终是被她说服。明知自己身子不适,却仍在雪地里堆了雪人,仿佛这般她的笑容便是因他而绽的。

   手里拽着一点她的消息,便想拿出来反反复复地逗她。看她因此而气急败坏或者镇定自若地反驳,就像他幼时养过的一只小猫,一旦惹到她了,便呲牙咧嘴的,其实一点儿气势没有。

   知道她要为余家平反,便提醒贺家之事,甚至冒险动用了宫里的人脉,为的就是她知晓消息后,能将往日的烦闷一扫而光。

   他原以为她真的只是一只小猫。

   可是那一日他看到她和孟湛两人一齐从楼里出来。少年眼里遮掩不住的柔情,少女含着笑意的面孔,看上去竟成了那街道上最为夺目的风景。

   刺得他双目生疼。

   那一刻才发觉,她其实是娇艳如花的小姑娘,是他想放在心上细细疼爱的人儿,是他想要相守一生的女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供他逗弄的小猫。

   于是他送了一见喜。

   她给他回了信,信里掩饰不住的关怀之意。那一日,他拿着那封信,细细地读了好几遍,就像是小姑娘站在她眼前细细地叙说,目光熠熠,面若春花。

   可惜这样的场景他今生怕是再也看不到,那株一见喜终究会被时间所碾碎,落入泥土,世间再无其风情。

   那封信里关怀之意多一分,他心里的恐慌便多一分。若有朝一日,她知晓他不是苏十三后,而是云子谦会如何?他不敢细想。

   幼时读书时,曾听闻掩耳盗铃的故事,彼时只觉得故事中的人愚昧无知。可世间之事向来不可细细拆开来说,于是他选择做那掩耳盗铃之人,他瞒过了自己,却忘了终究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他头一次发觉,道不同不相为谋,竟是这世间最伤人的言语。

   文臣武将历来不合,可这条通向官场的路却是两人都要走的,届时又该如何?他以前不敢想这句话,现在却是不能想。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朝堂争端一向是世间最冷血无情之事。连他都是自身难保,又谈何从艰难险阻之中,携她的手?这条路上的荆棘真的可以斩断吗?文武不合,这是一个时代的现状,他如何改变?

   山野的景色过于平和,以致他都忘了,原来他们之间还隔着难以逾越的沟壑。

   至此之后,他们怕是再难有谈笑风生的一日。或许再见之时,他们便该刀剑相向了。

   ……

   沈昭从府里出来时,已至黄昏时刻,落日的余晖撒在脸上,十分轻柔。可寒意还是从心底一股股冒出来,值刺得她浑身僵硬。

   析玉和松雪侯在一旁,皆不敢多言。云礼府上的下人赶了马车过来,析玉这才敢上前提醒一句。

   她回过神来,由人扶着上了马车,却在即将撩帘进去的那一瞬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沉默的大门,什么也没有。

   门口的石雕像在夕阳里泛着幽暗嗜血的光,张开的嘴仿佛血盆大口将她与苏十三的过往尽数吞噬,不剩丝毫,不见踪迹。

   她想,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谋士苏十三,唯有出身高贵,不可攀附的永嘉侯世子云子谦。

   沈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原以为自己烦闷地是苏十三对她的隐瞒,可知晓事实后,最让她难受地却是对方的身份。

   如果他真的只是顾钦玉身侧的谋士,她尚可以平常心对待。虽说为人谋事,可他们终究不到利益相冲的地步。可对方偏偏是云礼,是永嘉侯世子,是大长公主的嫡外孙,是国朝公子之中除去皇子之外最为尊贵的人。

   这样的身份,她该如何以平常心对待?

   她不会入仕,可沈清远会。

   她自始至终的都只会是文臣,而对方却只能是武将。

   如果对方真是苏十三,她还可以说服他离开顾钦玉。可现在他是云礼,她该怎会说服?她莫非能让他将自己的身份弃之于不顾?

   他们注定会走向兵刃相见的那条路。

   的确是应了那句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兴许他心里头亦是清楚此意,才不曾再做挽留。他们之间的沟壑如此之大,又岂是一座桥可渡的?

   金陵城内的心心相惜之感还未宣之于口,便只得深埋心底。她想起那一株便藏于阁中的一见喜,兴许再也不得见天日罢。

   纵是一见喜,亦是穿心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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