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盛装被接走的那天，阿静被胭脂要求在楼上看着，不能够下来送行。

　　 “你怎么没有带丫鬟呢？”那老头明明背都直不起来了，可还是一脸色迷迷的模样转头问老鸨，“看着排场挺大，你们家连丫鬟都没有一个么？”

　　 老鸨赔笑着：“这哪里的事情啊，若是胭脂姑娘想要人，我们怎么敢不给，她好歹也是官家夫人了呢~只是……”

　　 “只是我嫌那丫鬟笨手笨脚的，就丢下了，省的跟我过去污了老爷的脸，还让人觉得我们这楼里调教不出像样的人来了呢~”

　　 胭脂似笑非笑，但是后一句对老鸨说的话却让老鸨黑了一瞬的脸。

　　 “啪！”

　　 那老头一巴掌就甩在了胭脂的脸上：“贱人，谁允许你说话的？！”

　　 胭脂明媚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因为瞬间肿胀起来的脸颊而变了形。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老鸨抢在胭脂告饶前先一步出声，她一脚踢向胭脂的膝盖窝，迫使她跪下。

　　 围观的人群传出细碎的交谈声和嗤笑声，唯有躲在楼上的阿静抱着栏杆哭的像个没糖吃的孩子。

　　 那些素日里看不惯胭脂嘻嘻哈哈模样的人此时也不会吝啬于丢过去几个轻蔑的神色，虽然说她们的人气兴许还比不上胭脂，更别说有人花钱给她们赎身了，哪怕是为了什么目的。

　　 总之，没有就是没有。

　　 酸……得再狠，你也是没有的……

　　 “胭脂都被我们给宠坏了，连阿静那样乖巧的丫头都看不上，真的是……还望老爷不要与她计较，等她去了贵府福地就会变得懂事了。”

　　 老鸨想些什么从来不怕别人知道的，她所想得那些又不会让这些给她钱币赚的老爷不满，她伤害的永远只有那些……可怜的女子罢了。

　　 方才老鸨一眼就看出了这老头的意思，分明是想要白捡一个阿静回去，更何况阿静是个雏儿，买个会伺候人的还顺带附赠一个雏儿，他觉得这个买卖划算得很呢。

　　 可是临了了见不到人，他才忍不住开口讨要，当然了，他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够在乎这么个小玩意儿？千金散尽就为了一个女人还会在乎阿静那样不起眼的丫头？

　　 而且阿静说是十岁，其实还不满呢，能拿来做什么用？

　　 老鸨也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头就晓得要拿话来接上，让他好称心如意的将两个人都领走，毕竟这是行里的规矩，就算是老鸨现在才发现楼里还有这么一号人，那也是该给必须给了。

　　 可是所有的话都被胭脂一个不懂规矩给堵了回去，若是老头还继续要人，那么这意思真的是昭然若揭了，这张官家脸也算是随着那笔钱留在这儿了。

　　 而老鸨也被堵得语塞，本来她确实是没怎么注意到阿静这样没有样貌，没有身材，还没有性格的存在，可是如今这个老头竟然会放下面子开口要人，就说明阿静的卖点还是有的，平凡有平凡的卖处。

　　 且不说她私心里头还想着去看看那个叫做阿静的丫鬟可还有什么用处没有，再不济这样的丫鬟养了这么多年，就这么廉价的被送走了，她其实也肉疼得很。

　　 哪怕是继续作为楼里的丫鬟用着，也比走了的好，刚好胭脂说阿静不懂规矩，若是老鸨硬是要将人送上，那岂不是就是故意将没有规矩的人往人家府上送？这不落人口实么？

　　 “哼。”

　　 那老头见双喜变成单喜，心情正是不快得很，左右他本来也不是多喜欢胭脂，不过是看她总是带笑的模样不爽，总是想要将其好生折腾一番。

　　 他这样有地位有钱财的人都笑不出来，凭什么一介浪女都笑得如此肆意，真真是令人嫉妒的发狂！

　　 老鸨看到由已经被卖出去的胭脂承担了这份罪责，她本就重利，说她见钱眼开，她还会跟你说多谢夸奖呢，这样的好事她还真的不得不在心中感谢一下这个胭脂，不管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自己的恩宠不被阿静夺走，还是为了阿静好……

　　 想到这个官爷那不大好的名声，老鸨心中不禁有些猜测，可是她在这样的花柳之地混迹久了，渐渐的也就不相信什么人心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人会为了一点点情谊或者是什么的，将别人摆在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位置呢？

　　 老鸨她从未想明白过，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有的时候，便是可以超越最初是的欲望和恶性。

　　 “那人我就带走了！”

　　 那老头一把把胭脂推入轿中，自己也坐了上去，那阴狠的神色，若是让那时的阿静瞧见，可能会吓得走不动路吧？

　　 “您可走好~”

　　 老鸨扭着她不再纤细的腰肢，她这个扭了快一辈子的屁股就像是永远不知疲倦的陀螺，只要是有人愿意用钱让她转起来，她都会不顾一切的为其献上。

　　 胭脂走了的青楼还是一如既往的运作，每日昼伏夜出的生活让那些曾经貌美如花的姑娘们迅速老去，就像是被萧瑟的秋风呼啸着摧残过一般，渐渐凋零。

　　 可是即便是这样辛苦和陪笑的日子，有的人整日在人后以泪洗面，有的人则是放浪肆意、及时行乐，有的人则是自规自律、即便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下，也不会丢失某种名为尊严的东西。

　　 对于阿静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头一个伺候的姑娘被赎走了，一次也没有递个音信回来，楼里的人总说她是个忘恩负义、没有良心的东西。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静宁愿这个样子，兴许是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吧，即便什么都不懂得的阿静，其实也是有些明白，胭脂所要面临的日子是怎样的。

　　 且她直到生命的尽头也不明白的是，那些就连胭脂死后都不愿意放过胭脂，不停的往已逝之人身上泼脏水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鸨在胭脂走后的不久，特意召了阿静见了她一面，在这次见面之后，阿静的身价突然高了不少，她被获许在老鸨名下做粗使丫鬟，虽然是粗使丫鬟，可是在老鸨名下的，总是要比那些在姑娘甚至是隶属于那些婆子的要好上许多。

　　 关于胭脂的噩耗，是胭脂走了的第六十六天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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