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阳四七七年,交漪始终惴惴不安。仇人,都是仇人,为何金氏还不动手?为何涉还不动手?冲我来好了!金耒那老家伙到底打什么主意?还有金犁,一直都在骗我,这个可恶的家伙!金氏既然能在临淄下手,安陵就更不成问题。他们到底想要怎样?一定要灭族吗?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父亲恐怕不会来了。
这段时间,交漪经常忆起与父亲的一个秘密。那是在断臂后,他最迷茫的日子。
一日,父亲将他带到城外林地,一直走入深处。这里树木繁茂,蛇虫众多,很少有人会来这里。父亲不讲话,他也不讲,始终跟在后面,准确踏中前面的脚印,以免被危险的硬刺扎伤。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面前赫然出现一片血迹。父亲喘了一大口,讲道:“这里曾有一人被杀,你找找,有何线索?”
交漪无奈地吐了口气,跪下来,仔细查看。“此人先是跪倒,而后脸朝下。”起身,继续搜寻,“脚步慌乱,手上撑着一根树枝,看来腿脚不好。”循到一棵树下,继续道,“似乎在这里倚靠过......不,不能确定是这个人,还是发现死者的人。不行,脚印太混乱了,看不出来。”
“再看。”父亲坚定地说。
交漪将头又转了回去,缓步向前,“前面是个陡坡,此人——在这犹豫过。”
“不错。”
他试着模仿死者可能做过的动作,不过还是很犹豫。“来这里做什么?”
“问得好。”
“这里不便于逃命,而是——见某个人。”父亲没有回答。他继续向前,在一处枯木旁停留了许久,“他来过这里。”
“是的。”
“藏某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能放到树洞中的东西。”父亲没有做声,他看了眼父亲,继续搜寻。“地上这个洞——”他将手探了下去,“这里也能藏。”“其中一个是伪装。”
“不错。”父亲偷偷露出了一丝微笑,“倘若是你,会放在何处?”
交漪将头探到树洞中,“地上的洞吧,只要盖些树枝落叶,很难发现。放到树洞里,万一来只松鼠呢。”
“是啊。”
“我猜,此人明显是来不及藏东西,就被人发现了。”
“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难道这两个都是伪装?”他又向四周看了看,“您是说,此人是来取东西?”
“也许吧。”
交漪揉了揉眼,将头探得很低,双眼睁大,全神贯注。他搜寻得很慢,不愿漏过任何疑点,每一步都极为小心,害怕踏中宝贵的线索。从树叶间隙中钻入的无数亮点,汗珠滴落在枯叶上发出的声声碰撞,混杂着枝叶的腐败、野花的清香,构成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在这个看似纷繁芜杂的世界里,他是绝对的主角。
“我想,再谨慎一点的话,应该放在那棵树下。”他自信地走了过去,“这棵树直对城门方向,而且树很粗,躲在后面不易受到攻击。”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算被人发现,可以侧身跃下,顺着陡坡滚到下面,虽然会受伤,总比被抓强。”父亲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自豪,“此人定会选择雾气重的时辰来。不过太早的话,城门还没开。”
“说得好。”
“可是,他仍然被发现了,说明他一直被人跟踪,从出城开始。”
“好了,差不多了。”
“此人是谁?”
“不清楚,我只知道是司寇亲自查办的案子......东西已经截获了。你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审问的吗?”
“想。”他脱口而出。
“我只知道些皮毛。让对方说实话的最好方法自然是使用一些粗暴的手段,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太简单了。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常用的办法包括,不让被审问人睡觉,或是以家人同伴相逼。此外,让他相信自己做的事没有价值,让他谈论自己,让他看起来高高在上。这,会是更好的策略。”交涌一口气讲了许多,适时顿了一顿,“当然,你还要了解一些表情、动作的含义,比如眨眼、扬眉,脚尖的方向,还有坐下时手掌方向和动作,等等吧。”
“我了解这些有何用?”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只要努力去找,总能找到。”“还有一些必要的规则。比如,带着重要信息,也必须带着销毁信息的方法。比如,不能被对方猜透,是喜是悲?是进是退?是真话是戏言?还有,每一次行动,最重要的不是进攻,而是防守,是退路;还有,最亲近的人往往最危险。”
“啊——”交漪有些发懵。
“回吧,就当今天没来过。”
“哦。”
“我们为何来这里?”
“啊?”
“快说!”
“我们——我们——”
“还有,时刻准备解释自己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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