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切便如我在梦中所见,她与他站在城墙之上,面对着万家灯火,说出诀别的言语。她身形在他面前如烟花般消散,而他急怒攻心之下,血溅城墙。
原来,陆子夷身边那个看不清样貌的白衣女子便是我自己;原来,他口中溢出的那个绝望的呼喊便是“如许”二字;原来他对我那般好,是因为我与他本就非陌生人。他从未将我当做他人替代,因为我就是颜如许,颜如许便是我。
可他却又那般深切地知道,我已然不是他爱的那个颜如许,所以才会对独语说出“与其执着于一个不能回去的曾经和一份无法弥补的遗憾,还不如成全她的期盼,护她今世安好。”这样的言语。
不知他看着我与司浩淼那般相处,心中是何等凄凉落寞。
可他明明是个凡人,又为何会记得前世之事?
我不解地看沧华,他道:“因为你的心在他身上。”
我愕然:“什么意思?”
他叹口气:“你离去后不久,狼妖独语袭击县衙,他口口声声要取江清墨的命,若他一日不剜心谢罪,狼妖便每日杀邺城内一个百姓,此言致使人心惶惶。江清墨为保全城百姓,便将心给了狼妖。”他的叙述平铺直叙,像是在讲一个平淡至极的故事,然我的心却剧颤。
“他……死了?”我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虽然这段过往我从独语口中听过,可当时我并不知道江清墨便是陆子夷的前世,也不知道他与我有那么大的渊源,所以只当做一个故事来听,可如今所感却大不相同。
他摇摇头,目中哀怜之色更重:“你离开江清墨后,担心他会没有求生意志,托我照顾他。但那一日,天帝发觉转世轮有异,召所有的仙人回天界商议,因月隐一直由我保管,所以我无法请辞,走前留下仙灵照顾他。但仙灵并非狼妖对手,也就未能阻止江清墨剜心之举。
“你本因妄动凡心被天帝责罚禁于须弥之境反省,千年内不得允许不准擅出。但那一日,你察觉他性命危在旦夕,趁所有仙人在凌霄宝殿议事时,逃出须弥之境。你为了救他,将自己的心给了他,让他活了下来,自己却损耗大半修为,导致日后再修习法术,增益缓慢。”
原来这才是我的修为始终不高最重要的原因。
“而之后,你擅动逆时轮之事被天界发觉,天帝命仙官将你带回天界受审。但无论怎么问,你都不肯透露擅动逆时轮的原因。天帝盛怒之下,命刑官剔除你的仙根,将你贬入凡世,不许再生为人,让你和江清墨世代错过,无法相守。”
世代错过,无法相守。世代错过,无法相守……
这句话不停在我脑海里回响,经久不散,而我失神良久后,侧首看了看昏睡中的陆子夷依旧温和如初的眉眼,心中掠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
纵然我不记得这段过往,但似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当初荼蘼仙子的绝望与不甘。或许她能够接受被剔除仙根,被贬为妖的责罚,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和江清墨无法相守的现实罢。
可她又能如何?如何能与天相抗?
沧华作为她的知己好友,必然为她求过情。可如今我既身处人世,转世为妖,和陆子夷并未在一起,便说明连他都改变不了天帝的决定。不知荼蘼做出那般抉择时,是否想过这责难会比她想象的还要严苛万分,而那一刻,她又可曾后悔。
我咬住下唇道:“那葬剑和落锦呢?”事情是因他们而起,若他们也无法善终的话,我不知该做何感想。
“逆时轮擅动本就造成六界秩序不稳,事情既已发生,若再改便又是一场动荡,所以一切便按照你逆转的方向发展。”
“所以,落锦活下来了,在鼠疫中死去的数千人没死,葬剑也没有成为魔界的罪人是不是?”我急急追问,他却苦笑摇头,“若真是如此,岂非皆大欢喜?但并非如此。你虽执意隐瞒,天帝又岂会不去查探?而天帝知晓此事后,又怎能放弃这打*压魔界的机会?
“所以,他下令将葬剑的罪责公诸于世,令六界皆知。落锦虽然没死,但葬剑的魔尊身份却被废除,魔力尽失,被驱逐到人界。魔君为免葬剑被六界诛杀的命运,愿自损几千年修为作为交换。六界忌惮的本就是两人的魔力,那数千人的死亡被你逆转本就没有发生过,葬剑自身修为已毁,魔君又甘愿自损修为,六界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葬剑最不愿见到的便是自身过错牵连到魔君,可他不仅牵连到魔君,还连累他至此,他心内的自责怕是无法消减。“那他们现在……”
“放心罢,我一直让仙灵在暗中关照他们,而魔君亦派了人手保护,他们在人界的生活很平静安宁,并未受到打扰。虽然你终究未能完全改变他的命运,可他的状态却比失去落锦时要好上许多。”像是为了我安心,他甚至还打趣道,“且样貌未毁,你算是拯救了一个绝世美男罢。”
我不知该不该笑,不过那逆天之举看似什么都没改变,但终究让落锦活下来,葬剑未因仇恨之心泯灭良知,便已是足够好的结局了罢。纵然我心内依旧愤愤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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