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萼楼一楼西厢,僻静的房间。
那女孩儿换了秋娘一身衣衫,静静地躺在被中,一头乌黑的头发湿湿的。秋娘拿着干净巾子擦拭着她的头发。女孩儿脸上蒙着纱布,两只乌亮的眼睛迷离地望着她。
“你终于醒了。”秋娘敲了敲晕沉沉的头,这几日她日夜不休地照顾这丫头。
女孩惊惶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见鬼一样地尖叫起来。她终于想起那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花雪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豆大的泪珠从那漂亮的眼睛里滑落下来。
“尖叫可以,但是别哭,我才给你上过药的,泪水一泡,就全给毁了。”秋娘并不劝她。
“我看你也是个可怜人,这么多天了,你家里人也不找你。”秋娘坐在她身边叹息道。
“这是哪里?”她沙哑着声音问,望着头顶的锦帐,闻着那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味,以及身边这打扮妖娆的女人。她隐约猜了出来,这里,极可能是青楼。
“这里是花萼楼,我叫秋娘。待你伤势见好后就离开吧!”那秋娘淡淡地道。
“秋娘姐救命之恩,我……我无以为报。”她忙爬起来,跪在床头,叩头为礼。
“这大礼我就受不起了,倒是请大夫给你看病的钱,你得付给我呀!还有那人参鹿茸也是水一样给你灌下去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吃喝用度,哪样不花钱的?还有我这日日夜夜地照顾你,你睡在我床上,我也不能接客……”秋娘掰着手指跟她算帐,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躺了几天的床和被褥却是不知什么男人睡过的。秋娘看不到她纱布下脸色的变化,只看到她浑身筛糠一样地抖着。便捂着嘴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呀?看把你吓得。”
“小……小汐……”女孩儿攥紧拳头,闷声道。
“小西啊,东西的西么?我就叫你小东西了。唉,可怜的小东西!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好好的一张脸弄成这般模样。”秋娘哀叹道。她实在为这孩子可惜,看她骨相绝非凡品,偏偏一张可取悦众生的脸却给人毁成这般模样。
“小汐家主母实在厉害,她……她……”想到萧雅那张恶毒的脸,她再也编不下去,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
“好啦好啦,别哭了。你是逃出来的?真是可怜见的!那你就留在这吧!我们这花萼楼虽是烟花之地,却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我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我什么都能做,我不怕吃苦,我……”
“你能做啥呀?”秋娘摆摆手,大笑,“你能接客啊?”
那女孩惊惶地摇着头。
“就是嘛,好好的女孩子何苦要待在这泥潭之中,自污清白?等你身体无碍了,趁早离开吧!”
“……”她茫然地坐在那床头,暗自垂泪。
落云谷已化作了灰烬,平阳坞亦不能回,她还能去哪儿?钱塘遥远,她几时才能回到故土?
“又哭什么呀?哎,累死我了。我补觉去了。”秋娘哈欠连天,转身便走。
“你……你去哪儿?”她忙爬起来,望着那阔大的雕花大床,上面叮叮当当挂满了饰物,艳俗无比。
“我回房睡觉啊!”那秋娘噗嗤一笑,“逗你玩儿的,花萼楼姑娘多,房间也多,这是之前双儿姑娘住的房间,她人不在了,你放心,被褥都是新的干净的。好好休息,我就在左手隔壁间,有事叫我。”秋娘扭着她那水蛇腰,行到门边,又回首指着床头小柜上的一只绣着一朵莲花的小香包,“那是你的东西?绣功不错!这种小玩意儿在花萼楼很吃香的,姐姐给你一个建议,你不如绣些荷包香包巾帕小肚兜之类的卖卖,不出一年,应该可以偿还欠我的钱了。你考虑考虑。”秋娘甩着手里的巾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一年?
她心死如灰地靠在床头,爬过去抓过那只小小的香囊。
里面有几瓣桃花,泡了水湿嗒嗒的。桃花里卧着一枚乌黑的指环,上面荡着流云样的光芒。那悠悠荡荡的莹莹之光刺痛了她的眼睛。流云指环。头痛欲裂,脑海中一张脸哀戚无比地望着她。他是谁啊?为什么她记不起来?忘川之毒明明已解……为什么?
她抱着头蜷缩在床榻一角,呜呜地叫着,像受伤的小兽。
此时,极北之地昆仑之巅大雪正纷飞。
在那被积雪覆盖的雪屋里,浑身雪白的少年正蜷缩成一团。只见他紧紧地裹着一身狐裘,宛如一只臃肿的粽子般坐在冰冷的雪地之中。此刻,天气寒冷至极,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冰块,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屋外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在咆哮厮打,毫不留情地侵袭着每一寸土地。这白衣少年却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已然快冻僵了。
干粮已经吃光了。肚子饿了好几天。他颤颤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冻得坚硬无比的蜜饯。塞进嘴里,淡淡的甜和咸味儿在嘴里慢慢散开。嘴角微微上扬,抚摸着手中画着红色相思豆的蜜饯罐子。莹润,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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