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霞浦兵败失守已有两日。
两日前,镇东卫奉潘仪之命,赶至霞浦,救下了被倭贼围攻不得不撤退的沈行恪等人。
但与此同时,对方还带来了潘仪的命令。有人于布政使司门前击鼓鸣冤,状告都指挥使沈行恪私通倭寇,泄露军事部署,致使两县失守。潘仪随即令镇东卫指挥使将其抓捕入狱。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军士们面面相觑,愤怒,失望,不可置信浮现在众人脸上。他们不敢相信此事,却不得不承认此事。他们一向是卫所军士中最骁勇善战的,可此次却屡被倭贼压制。
对方仿佛有预见之能,他们的行动甫一开始就被其识破,卫所兵力的部署对方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然则天底下并不存在如此巧合之事,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军士们不禁被自己心中浮起的念头吓到了,面色顿时僵硬,随即纷纷将目光放在神色如常的沈行恪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剑,仿佛要看透其心中所想,又含着无声的怒火,似在质问!
唯有陈登见众人眼神不善,猛地呵斥道:“诸位何故如此!我等跟在沈将军身侧多年,同其出生入死,将军是何性情诸位岂不清楚?又怎会与倭贼同流合污?这其中定有误会!”
军士们这才清醒过来,看向沈行恪的眼神少了怒火,疑问却不曾消散。
陈登亦不再言语,他自是知晓沈行恪的性情。别说通倭本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无人愿意沾染。即便不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又怎会与敌人勾结?此事一听,便不合情理!
但情况摆在眼前,与倭寇交战时的节节败退,己方的布局轻易被其看透都是不争的事实,无人可反驳。
出乎意料的是,沈行恪未置一言。
直到镇东侯再次发问之时,他才出声,却未曾理会对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在场那些满脸疲倦,却又愤愤不平的军士。
“经此一战,诸位将士已有数日不曾闭眼,先行下去歇息罢。”
除此之外,再无一句多话。
镇东侯上前一步,看向沈行恪,面上带笑,“沈将军可是交代完了?若是交代完了,便同我走罢。”
沈行恪还未说话,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却是面色一沉。虽则先前亦在心中埋怨,可清醒过来后,便可深觉其中不妥。若是福建按察司真认定沈行恪通倭,那沈家……沈家军……
“将军!”
陈登忍不住惊呼出声。
看向沈行恪的眼神十分深沉,欲言又止。即便最开始会因冲动而怀疑对方,可只要一细想,就会觉得此事荒唐。但潘仪已下这样的命令,只能说明其中定有蹊跷!
其余军士亦是神色莫测。
沈行恪却是十分坦然。
“清者自清。老夫抗倭多年,功绩自在,相信即便是陛下亲自,亦不可判老夫罪名。”
陈登听得此言,心中愈是焦急。
沈行恪话里有话,只得说明今日之事确实有诈,可对方是带着潘仪的命令过来,谁也不可反抗。他将目光转向镇东侯。
“万望侯爷能彻查此事,可别用险恶之言构陷良将!将军行事坦荡,忠义为国,诸将士皆看在眼里。若有人以恶语中伤,我等自不会轻饶!”
镇东侯听闻,却只是淡淡一笑。
“查案非我之职责,我不过奉命领将军过去罢了。若将军不曾行苟且之事,自不会定罪。若将军真与倭贼勾结,只怕谁也护不住。届时不仅沈将军有罪,麾下将士亦有不可推脱之责!”
陈登面色一僵,终是不再言语。
镇东侯便领着沈行恪离开。
一路上沈行恪虽沉默不语,眉眼间却少有忧色,镇定自若。倒叫镇东侯有几分讶异,若不是他得到了确切消息,见沈行恪这副模样还真会以为这其中有误会。
镇东侯略微挑眉,神色间带着淡淡的嘲讽,“沈将军倒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沈行恪听闻,面色如常。
“子虚乌有之事,老夫何须为其忧心?公道自在人心,即便巡抚大人一时间有所误解,可只要将此事递往京师,三司会审,诸位大人的眼睛定然看得分明,陛下亦是明事知理,不会轻易被贼人所蒙蔽!”
“沈将军倒是信誓旦旦。”
镇东侯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眸里闪过一抹异色。
“希望沈将军在面对按察使大人时,仍可像此时这般镇定自若,方可不堕将军之威名。”
沈行恪眼神微微一变,继而笑道:“老夫的威名可不是靠此得来的,老夫在福建抗倭多年,头顶的名声都是杀贼子杀来的。”
镇东侯但笑不语。
沈行恪却突然开口问道:“老夫记得侯爷这些年在镇东抗倭,一向是尽忠职守,独来独往,拒人于外,何时同潘大人有了来往?”
话罢,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镇东侯被他的这番打量吓了一跳,继而又想到如今的沈行恪是自身难保,莫非还能管到他身上来?再者,他跟潘仪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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