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峥回府之后,便立即去书房见了王彻。
王彻一脸倦容,坐在案后。
近些时日,工部也繁忙起来。贺道元才上任数月,对于工部的旧账当然要查一查,他身为一部堂官,自不会亲自动手,最后累的还是王彻这个副手。
再者,他在工部当值数年,总要更清楚些。外头那些人说他精神不振,难有建树。他这些时日,忙着工部的烂账就够了,哪里分得出精神理会别的事?
王峥便端过丫鬟送的茶水,十分恭谨地送上去。
“父亲用茶。”
王彻点了点头,看到王峥的笑容后,脸色好歹缓和了些。“近些时日,在书院读书可还好?先生教的经义可是都学会了?”
王峥便道:“还请父亲放心,儿子近些时日愈发努力,学业尚可。”
王彻露出欣慰之色来,对王峥一脸犹疑,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问了句,“可是还有别事?只管说来让为父听一听。”
王峥思索了片刻,继而沉声道:“确有一事,还望父亲裁决。”
他也不管王彻是何意,接着说道:“贺家私矿死人一事,不知父亲可有耳闻?”
王彻听闻倒是略有些讶异,自己的儿子他最是清楚,平常读书作诗便也罢了,虽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到底不够敏锐,对朝野了解得不多。眼下看来……莫不是懂事了?
他当即欣慰起来,“你倒是说说,此事从何处得知?”
王峥自不会说是从他人那里听来,当下就道:“是书院里近来来了一个少年秀才,儿子见他学识不凡,想要结交一番,哪知对方却不太愿意提及家世。儿子心中生疑,便擢人探查了一番。
发觉对方竟是祁州知州独子,可这样的身份在京师亦算不上寒门,这般动作实在让人不解。复又探查一番,这才发觉祁州知州惹了祸事,未免绝后,才将其子送至京师。”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继而面露冷意,“却不知贺家行事如此胆大妄为,全然不将国朝律令放在眼里!”
王彻见他会自己去查明缘由,总算不是原先那个榆木疙瘩。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赞许来,连带着心情也愉悦起来,当下就道:“此事你做得极好。”
王峥少有被父亲如此夸赞之时,可眼下却生不出飘然之感,只十分讶异地问道:“父亲,您是早就知晓此事么?”
王彻点了点头,“你既然知晓事情原委,那便清楚贺家找了程二老爷。连程家都知道的事,我们这些程党中人又怎会不清楚?眼下,程首铺正让人将此事压下呢。”
王峥不禁大失所望,还以为能借此机会碾压贺家一回呢。
他脸上露出些许不满来,“莫非此事就这样轻拿轻放么?贺家做出如此道德败坏之事来,难道不能有他们应得的惩罚吗?程首铺怎能放任他们如此猖獗?”
“荒唐。”
王彻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真以为此事是贺家独自参与的?贺家再得势,也越不过程家去。否则,程首铺怎会愿意为他们遮掩?”
王峥自知自己眼界甚小,当下也不多言,正欲告退,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忍不住说道:“可是儿子仍觉得此事存在疑点。”
王彻难得见他认真思索一次,当下便笑了起来,打算指点一番,道:“你倒是说说,何处存疑?”
王峥便皱着眉头说道:“儿子见祁州知州将其独子送至京师,可见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惹了不小的祸事,欲为杨家留后。可为何至今还在祁州待得好好的?
再者,贺家既然知晓杨知州所行之事,又向程家求救,那眼下应当有一压之力。为何不朝杨知州动手?杨知州这般打算显然有拼死一搏之意,留此人在一旁岂非徒增隐患?”
他见王彻眉间隐有疑虑,便又说道:“难不成杨知州手里还有别的把柄?以致贺家不敢轻易动手?”
王彻听闻,却觉得他是无端猜测。“能有何把柄?眼下贺家都已将事情原委告知程首辅。只是因矿地防护措施做得不足,眼下榆林那边又有商队扣押,一时间腾不出手来处置罢了。”
王峥却道:“父亲真以为贺家会将所有事情告知程首铺?依儿子看倒是未必罢。你莫非忘了年前贺大人同你商议工部尚书一事?
今日,贺明赫那厮还以此嘲讽我王家。说是父亲您——您没有容人之量,原先还说过那尚书之位本就是他们该得的,倒是气得儿子——”
余下的话王峥也说不出来。
这些事他本不欲告知王彻,可贺家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他实在是瞧不过。且对方还屡屡以先前之事嘲讽王家,如何能忍?!
“欺人太甚!”
王彻面沉如水,猛地将茶几上的杯盏拂到地上了。却难以消除他心头之恨。记得贺道元刚上任之时,还特意请他吃酒,跟他说明事情原委,他好歹将先前之恨压下去了。
可昨日,他从工部值房出来之时,似乎隐隐听到有人议论贺道元升任尚书之事,似乎说此事是贺道元故意为之,他深知陛下不会让程党在得九卿之位。却想逼前工部尚书引荐,才出此策。
他当时听了不过嗤之以鼻,实在是此事说得过于浅显,倒像是故意挑起事端似的。可今日听王峥一言,他猛地想起,昨日会在那处等候的唯有贺家随从。
他们哪是故意为之,怕不是闲聊罢。
他竟没想到这贺道元行事竟会如此龌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还把他当猴耍,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彻的眼里闪过几丝阴冷,贺家之事,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他要看看,贺家在祁州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
王彻这里刚派人去祁州,沈昭就收到了消息,她跟杨易早已串通一气,自然能让对方打探到他想知道的东西。料想此时王彻心中该是窃喜不已,若是不一举将贺家拉下,怎会甘心?
跟随贺家车队的人手亦传了消息过来,此刻薛柏一同另一人已混进车队,再过两日便可到达宁夏镇。而祁州的消息要仔细传到京师去,也需要再过两日。
事情基本按照她所想的在发展。
此刻只需静候佳音。
但沈昭却并不踏实,因为她总觉得事情有点过于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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