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祁的回帖来得比想象中快。
沈昭原以为他至少会质问荀嘉一番,不想竟答应得如此痛快。却不知是心中对此事早已有数,还是过于信任他的幕僚荀嘉。
可惜无论哪种,都非善事。
沈昭本不愿递拜帖与慕容祁。
虽说被收押的管事至今未曾明言其幕后主使,可自其入狱后,朝野内外便多传言,说慕容祁就是私窑背后的当家,利用私窑之便打探消息。
这无疑是程濂放出的。
使得慕容祁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朝堂官员既惊且怕,可却无可奈何。尤其是那些私窑常客,谁又知道慕容祁在背地里掌控了他们多少事。
只是这也说明,慕容祁所图甚大。
实力分明不弱,可这些年处事却一直不温不火,甚至于忍气吞声,让众人皆放松了警惕。若非通敌旧案乍然入众人眼中,谁又会记得他这个皇子?
因此此事一经传出,原先与私窑来往密切的官吏皆是纷纷远离,颇有几分避之不及的味道。寻常官吏尚且这般,沈昭便越要避嫌。毕竟她同永嘉侯府还有较深的羁绊,如此行事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她本不愿有牵扯。
可偏偏荀嘉此人行事过于古怪,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暗中探查一番。
自那夜应下宜酒所言之事后,她着人打探的消息亦陆续传来。除去私窑之事,当然也包括慕容祁的应对之策,不过这所谓应对,也只是躲进壳子里装王八,不言不语。
反倒是荀嘉动作较多。
一是命人盯紧余怀梓,不让其有出格之举。二是拦截欲来皇子府打探消息的各方势力。
说到此处,便是沈昭也不得不感叹,荀嘉之机敏聪慧非常人可比。
想必慕容祁这些年安然无恙,少不了他在后头筹划,也难怪慕容祁会那般信任他,甚至连府中部分侍卫都交于他。
单只说阻扰余怀梓一事,当初离遇刺之事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已收到消息,还最短的时间内下令盯死余宅,可非寻常人能有的魄力。
通敌旧案对余怀梓而言亦是举足轻重,情急之下,未必不会做出抢人之事,毕竟他的胆子一向很大。
且余怀梓身份特殊,哪怕余家没落,可气势犹存,况且慕容祁又极喜他之脾性,与其交为挚友,哪里是一介白衣可出手阻拦的?
也不知是清楚慕容祁事后不会怪罪于他,还是有把握说服慕容祁。
当然,一个聪明的幕僚虽让她惊诧,却不足以让她起疑。关键是荀嘉之后的举动。
他虽在第一时间阻扰慕容祁和余怀梓,却并非没有设法营救私窑管事。私窑管事被捕后,首先是由江阴侯关押于五城兵马司。
自云礼将手底的眼线交于沈昭后,像五城兵马司这等勋贵云集,隶属武将的势力范围,她亦能插手一二,因此很快便察觉,在管事收押后不久,荀嘉曾着人暗访兵马司。
似乎曾与江阴侯密谈。
这般举动足以说明此事已成功一半,因为江阴侯轻易不为案件之事私底下接待旁人。一旦接见,必是因案件有所变动,又或者他因某些不得已之事必须屈服。
人是江阴侯带走的,若他出面说此事证据不足,又或者直接销毁某些证据,皆是可行的。这刺杀之事自然就迎刃而解。
可偏偏事后又无结果。
只听闻荀嘉深夜出门访友,至于访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却不得而知。因为沈昭追查的人跟丢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经过多年苦训,她手底下的探子与前世时所掌控的云骑已无多少差别,甚至于在查探密事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怎么跟丢区区一介白衣?
除非此人另有身份。
沈昭这才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甚至于原先应下营救管事之事亦被撇至一侧,只专心探查荀嘉,却毫无结果。除去她原先查到对方兴许同永嘉侯关系匪浅外,其余一概不知。
且事关永嘉侯的地方,她根本探查不到。
再者,此次慕容祁出事,大长公主等人作为其身后的支柱,按理说该有所行动。但据她所知,不论是大长公主还是永嘉侯皆是毫无动静。
反倒透出一丝诡异来。
她又掉头去查江阴侯,却发现一个小小的兵马司指挥使,亦查不分明。外界言江阴侯铁面无私,绝不徇半点私情,而她能查到的也只有这些,至于人情往来之类的却几乎是一概不知。
不是此人过于明律守己,就是被人刻意抹去。
沈昭更愿意相信后者。
种种迹象皆足以说明荀嘉来历不简单。因此才下定决心要借慕容祁之手试探荀嘉一番。
更何况余怀梓早已表明站在慕容祁身侧,参与夺嫡之争。她虽不愿插手这些,可也不愿余怀梓因此陷入险境。再者,那日他命宜酒夜访时所传之言,其实暗含此意。
余怀梓对荀嘉亦已起疑。
眼下,他既无力出手,就只能让她出面试探一番。
难得的是慕容祁很为她考量,不禁没有堂而皇之地邀她过府,还寻了个颇为隐秘的茶馆。沈昭猜测此处兴许亦是他暗中置办的产业,有私窑在前,多一处茶馆不足为奇。
“……沈姑娘寄书信相邀,令我诚惶诚恐,因事出紧迫,只得选这鄙陋之处,唯望姑娘不会怪罪于我。”
沈昭屈膝行礼。
“殿下千金之尊,拔冗见我,已是感激不尽。岂敢言狂妄之语?”
慕容祁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若是旁人,确实是狂妄之举,可放在你身上,只怕就是理所当然了。”
“殿下此言,着实让我惶恐。”
沈昭微低着头,佯装不安之色。
慕容祁更是失笑。
“你的底细,端越可是已同我说得一清二楚。只怕面对父皇时,也未必见得你心生惶恐,如今面对一个毫无权势的皇子,又哪能存半分俱意?”
沈昭终是无言以对。
慕容祁却十分随意,实在是没有半点身为当朝皇子该有的架子。
“你且直言,今日邀我一见所为何事,总不会真是为感激我派人守住余宅罢。”
沈昭见他这般态度,倒也不与其多言,只似笑非笑地问,“我听闻殿下身侧有一幕僚荀先生,机敏聪慧,才识过人,今日怎不见其身影?”
慕容祁闻言,原本坦然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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